再者,敦煌張家在西川稱雄多年,且是一門兩太守的權柄,若是如此小事都無法辦得妥當,那麼,他們對大漢的價值也將下降。
至少,當大漢收復河西走廊後,先前鄭璞代為許諾的條件,會被很多人覺得過於豐厚。
張家不想被卸磨殺驢,或是朝廷僚佐聯合排斥,就要先將歸漢的根基夯實。
權與利嘛,皆不是一成不變的。
事實上,果不出丞相所料,張家得使者告知遊楚已然出隴右後,就迅速做出了反應。
在敦煌的張就,用先父張恭久任職西域的餘威,聯絡各小國的商隊;而張華所遣的兩千步騎,已然進發到張掖郡的屋蘭縣了!
之所以行動如此迅捷,乃是因為知會張掖太守倉慈的信使在前,兵馬躡足在後。
兩者行程相差不過一日,令倉慈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倉慈也無法阻止。
督兵而來的,乃是張華的長子。
其身份就決定了,若是雙方有了流血衝突,張掖郡必將迎來敦煌與西海兩郡的復仇之師。
另一緣由,則是倉慈將大部分戍守兵馬,都調遣去武威郡歸河西督將賈栩排程迎戰漢軍來襲。留下的郡兵散落各縣,倉促之間根本無法聚集,亦不能遏止這支兵馬入境。
還有一隱晦的原因,令倉慈不欲與張家鬧僵。
他不是河西人。
魏國“邊人治邊”的政策推行後,張掖郡但凡有實力的豪右或羌胡部落首領,都暗中對他這個外地太守虎視眈眈。
冀望著有朝一日,能尋到機會取而代之。
如今,張華遣兵馬入境,就是良機。
一旦倉慈與張華長子起衝突,那些豪右就帶著私兵部曲,以“外人欺凌”為理由鼓譟起士庶,將倉慈誅殺。
隨後,再聯合各縣豪右聯名上書,構陷罪名將此事變之過皆推諉到倉慈身上。
無需質疑,郡內士庶是否從亂。
比起任職數年太守的倉慈,他們更願意信任稱譽西川數十年的張家。
更無須質疑,雒陽廟堂、雍涼都督司馬懿或楊阜與賈栩等人是否相信。
正值漢魏大戰啟幕之際,沒有人會為了一個被郡內士庶群起誅殺的太守,讓後方陷入動盪而導致戰事勝負的天平傾斜。
是故,倉慈哪怕是恚怒難當、手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但終究還是默許了張華這種不留顏面的恣睢之舉。
彼張家願意守備穀道,那便守去吧!
我張掖郡不會出一顆糧食供給!
倉慈憤憤不平。
迅即,又心念一轉。
張家此來,乃是先前楊使君與賈將軍讓張家共同出兵抵禦,他們以郡內動盪與西域胡騎叩關等託辭不來,擔憂被人詬病受國隆恩而不忠君報國,故而此番尋了清閒之地守備,權當遮羞乎?
嗯,或許吧。
思至此,倉慈心中方平復了些許。
亦執筆點墨,讓信使往武威郡姑臧,將張家的舉動告知楊阜與賈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