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揚眉,丞相有些詫然,繼續說道,“不想子瑾與譙允南如此熟稔,竟可連代筆書之。不過,譙允南學富五車,子瑾多與之交,可得裨益。”
言罷,微頓,便執其一卷竹簡,含笑發問,“嗯,子瑾讓其代筆,乃是想諫言於我,讓他行走各郡縣,傳逆魏暴虐苛政邪?”
“丞相見微知著,璞歎服矣!”
當即,鄭璞便嘆贊不已,亦拱手而拜,“因允南兄熟諳天文,璞常求其解惑,故得熟稔。亦得知其人性情推誠達變,能令人聽教。是故,斗膽薦之。”
嗯........
聽罷,丞相鼻音微應,耷眼而思。
正如鄭璞所言,讓譙周來主事,似是不錯的選擇。
其父祖皆益州大儒,名聲甚嘉,巴蜀之地思慕者眾;且今又職為州勸學從事,師州郡各地年少士子,亦能讓黎庶信服。
“也好。”
再度睜眸,丞相聲音淡淡,“他已然參與其中,那便讓他主事罷。”
話落,又話鋒一轉,問道,“子瑾數日前,曾與天子私宴之。天子傳言於我,盛讚子瑾才學;不知子瑾,覺得天子如何?”
呃,天子?
剛想告謝的鄭璞,聞言愕然。
雖早知,自己與天子宴之事,丞相不可能不知。
然而,他委實無法想象,丞相竟然以天子如何,來問與他。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連忙俯首請之,“請丞相恕璞不言。璞職不過書佐,焉敢妄議天子。”
“不必拘束,此間之言,不傳四耳之外。”
見鄭璞如此作態,丞相不由好笑,擺了擺手,“非我為難子瑾。乃是天子亦想知,子瑾感官如何。”
乃天子之意?
莫非,天子乃傳言丞相,想將我調入宮禁職近侍邪?
鄭璞心頭上,瞬間泛起此念頭,亦大為頭疼。
於他人而言,能成為天子近侍,乃幸事。
然而,他志在領軍征伐,可不想,被困守於宮禁內無所事事。
微微作思緒,鄭璞先拱手,昂頭而言,“回丞相,璞以為天子乃仁德之主也。然,璞與宴歸來後,卻是對天子如今深居宮中,頗有憂思。”
憂思?!
丞相聞言,笑意一頓,肅容灼眸。
雖說先帝劉備之前,曾讓益州學士尹默授天子《春秋左氏傳》,但天子所學,更多是丞相親力為之。今鄭璞竟言,於此頗有憂思,安能不讓丞相心切?
不知覺中,丞相身軀微前傾,催聲道,“子瑾速言之!”
“諾。”
鄭璞朗聲而應,口若懸河。
“璞在桑園時,聞逆魏曹操乃費亭侯之後,家世顯赫。因而興兵以來,心念功業,不顧黎庶艱難,肆意殺戮及暴政苛之。而先帝起於微末,得聞黎庶之苦,輾轉南北,是故常懷仁義之心,多恤百姓,得四海讚譽也。”
“璞數日前入宮,見天子不知宮外之事,是故,心有所憂矣。”
“因而,璞斗膽諫言丞相,不若讓天子巡巴蜀之地,嘗黎庶果腹之食,行士卒征途之路,知益州風物,以期他日不為奸佞之臣矇蔽也!”
“璞又嘗聞,夫雛鷹者,若無決死之心,展翅躍崖,便無有擊空翱翔之姿。”
“亦嘗聞,夫寒梅者,若無寒冬之苦,擢立傲骨,便無有芳香滿人間之贊。”
“先帝創業以來,凡戰必親往,以圖帥厲士卒銳氣。今逆魏強盛,大漢式微,實乃生死存亡之際也!是故,璞以為,天子身負中興之任,當效光武之風,奮先帝餘烈,多外出宮歷練,彰恤民之德,顯親卒之仁,以期他日北伐逆魏,可得同仇敵愾之勇也!”
【注1:駙馬都尉,漢武帝時始置。駙,即副,掌副車之馬。皇帝出行時自己乘坐的車駕為正車,而其他隨行的馬車均為副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