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他已有了覺悟。
今戰事至此,自身恐在劫難逃。
“太守!一刻鐘後,山道將清出道路!”
正當他心已絕望時,一記由遠至近的稟報之音,讓他柳暗花明。
原是先前遣去召集護運糧秣輜重前軍的親衛,趕歸來了。
側頭而顧,只見被堵的山道那側,已經零零散散有士卒,正攀過矮了許多的石木路障,整陣而來。
然,他卻是沒有歡喜。
因他眼角的餘光,亦然瞥見了,另一側有一支約莫五十人的漢軍,正悄無聲息的往他疾奔而來。
為首一人,文身錐發,頭戴鳥冠項掛獸牙,身高將近九尺,壯如山魈。
他是乞牙厝!
隨他悄然突襲而來的,有四五十板楯蠻。
山崖之上斷道的兵卒有五十,而句扶僅率領了三百板楯蠻突陣,餘下之兵,鄭璞盡數讓他攜上了。
而鄭璞正立於牂牁河畔,被柳隱領了十餘扈從護衛著。
當鳴鏑未響起時,鄭璞就與句扶分開了。
因見到了叛軍牙旗處,有數百親衛扈從護著,便想讓句扶率軍先行,讓朱褒悉數將兵力調開,好讓乞牙厝一舉突進。
“乞牙厝,你去將賊子朱褒的首級取來!”
鄭璞是這麼囑咐,而對另外其餘的板楯蠻,則是如此吩咐,“朱褒若亡命而去,爾等先斫斷叛軍牙旗!”
斬將!奪旗!
無論哪一點,都能提前將勝局鎖定!
而欲報殺妻之仇的乞牙厝,亦不負他所期望。
一路疾奔離朱褒約莫五十步,方才被警覺。
見朱褒側目而顧,惶惶讓身側數十親衛迎來時,他便倒提著的長柄鐵蒺藜骨朵,一邊拔足狂奔,一邊發出野獸般的怒嚎,“賊子朱褒,納命來!”
長柄鐵蒺藜骨朵,是鄭璞託付軍中鐵匠,為其量身定製的。
倚仗力大與身長,步戰時,可以力破巧,摧鋒破陣。
乞牙厝甫一奔到兩軍短兵相接之處,長柄鐵蒺藜骨朵便高舉,以泰山壓頂之勢斜砸下。
與他面對的叛軍親衛,很訓練有素的,將半個身體都斜斜的藏在了圓盾之下。
意圖用坡度卸掉對方的力量,以待對方舊力方去,新力未生之際,將另外一隻手握著的環首刀捅進對方的肚子裡。
他的做法很對,亦很可惜,沒機會了。
“嘣!”
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圓盾在陽光投射與塵土飛揚中,化成四射的木屑。
那名可憐的叛軍親衛,半個肩膀都被砸凹扁了。慘白的骨頭斷裂,有些刺出肌理來,有些倒扎入肺腑,讓其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喉嚨裡就被胸膛湧上的鮮血給堵住,倒地抽搐了幾下,便再無聲息。
而乞牙厝看都不看他一眼。
藉著被盾牌反彈之力,手腕一翻,借力就力,再度揚起了手中的兇器,帶著死亡呼嘯之聲,往另外一個兵卒勢如奔雷。
“嘣!”
又是一條人命,如螻蟻般被凋零。
又一個兵卒的腦袋,如同裝滿油脂的罈子被暴力砸碎,參雜著百里透青的塊狀小肉,與那殷紅鮮血濺落滿地。
“賊子朱褒,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