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得問問錦兒,看兩人說的有沒有出入。
錦兒將那日小姐出嫁後的一切娓娓道來,說得和海寧說的基本一樣。
最後她自豪道,“老爺你還真是不瞭解小姐,她的本事可多了,我也覺得奇怪,但事實就是這樣,這院子也是小姐掙來的,小姐說是接你們來養老的呢.......”
天黑的時候,海寧回來了,臉上明顯有了喜色。
幾日沒見,自己的老爹明顯蒼老了許多,眉宇間疲態盡顯,看來自己的事讓他操心了。
“孩兒不孝,讓爹跟著受累了。”海寧愧疚道。
此刻,天上圓月高懸,夜涼如水,海瑞瞧著一身男裝、眉間盡顯英氣的海寧,忽而老淚縱橫,“孩子,你受苦了.......我和你娘年紀大了,照顧不了你多久了,你從小懂事,跟著爹孃過慣了窮日子,爹孃總想著是讓你嫁個富貴人家享享福,沒想到——”
想起錦兒說的海寧被崔安打傷,又夜色下逃奔,不敢驚擾他們還差點露宿街頭,幸好一路考試出來才有了個落腳之地,他就一陣心痛難當,自己辛苦養大的女兒受這老罪了!
海寧喉間酸澀,她笑道,“爹,我現在不挺好的嗎?”
錦兒也安慰海瑞道,“老爺,小姐這樣可不比嫁給崔安強多了,省了受氣還能為朝廷為老百姓做點事,多好嘞。”
海瑞擦擦眼睛,嗔怪道,“你這丫頭,跟著小姐也學著一套一套的。”
瞧著老爹心事重重的模樣,海寧直覺家裡有事。
海瑞在院裡坐了良久,眼睛一直望著天上的圓月,兀自怔怔出神,海寧則在一邊為他泡了壺水,就跟小時候一樣守著他。
海瑞萬千思緒,終究嘆口氣,目光落在海寧身上,這確實是他的女兒,但熟悉又陌生。
他回去這幾天,家裡發生了點事,加上崔家的事,海老夫人一下病倒了,囑咐海大人,
“現在已然這樣,皇上都恩准的事情,這是寧兒的福氣,可關係到這孩子的前程,老天有眼,崔家擔不起她,倒成全了她。這孩子就是命硬,想當初那樣都活了過來。這回也得虧她逃了出去,否則還不定被崔家怎麼個虐待呢。如今你我都幫不了她,就不要去給她添亂了,她現在千萬不能分心,你去一趟,就讓她放寬心,其它的事以後再說.......”
想到此,海大人長嘆一聲,語重心長道,“孩子啊,蒙聖上垂恩,吏部擬用我為右僉都御史,可我已經七十多歲了,垂垂老矣,思來想去,也不想入朝為官了。爹看出來了,你是塊審案的料,皇上也對你寄予厚望。今兒爹就把這話說給你——兒啊,記住,做官重責任,食朝廷俸祿,就當為朝廷分憂,為百姓辦好事、辦實事!爹這輩子雖然窮,但在任的時候,清丈土地,興修水利,彈劾貪官、懲治豪強,安撫百姓,曾撰寫《興國八議》,向世宗呈上《治安疏》......這輩子算是做了點事,沒白活......爹不敢奢望名垂後世,但至少後人說起來,會說爹一句‘這是個清官’,爹就知足了.......”
滄桑的臉龐,銀髮蒼蒼,衣著樸素,海寧默默聽著,心底極為動容。
海瑞看向近旁的海寧,目光殷切也飽含擔心,“孩子啊,爹看了你在堂上審案,若你是男子,爹很欣慰,可你終究是女兒身,若有人知道,這可是欺瞞聖上之重罪。”
“皇上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爹,你別擔心了,皇上都不追究,別人怕什麼?”
海大人點點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皇上也默許了你的身份,你切記,以後只當不是之前的海寧,不是海剛峰的女兒——一切就踏實了.......”
海寧愕然,“爹——你這是什麼意思?!被人發現了大不了不幹了。有什麼後果的話,我一人承擔,大不了丟官回家種紅薯,爹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