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劉知府不動聲色,“何以見得?”
“按律法,毀改物證要罷官問罪的,那溧水縣令有天大的膽子敢毀改物證?”
“你方才在堂上也看到了,如果戚雲兒所言屬實,那這物證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腳,否則一個民女怎麼會拿著張白紙去憑空告狀?而今陳泗已經招認借款之事,只是這借條之事可得好好查查啊......”
通判王大人一聽,心裡“咯噔”一聲,“大人,這案子已然結案,這借條之事還怎麼查?”
劉知府瞥了眼王通判,淡淡出聲,“王大人,此案已結不差,但是這個案子你以為就真的結束了嗎?陳泗已然承認了借錢,雖然沒有說借條的事,堂下那麼多耳朵,無不對借條之事感到蹊蹺,如果有內情得好好查查才行。”
王通判默然。
“或許你忘了,當今聖上最痛恨的是什麼?官員貪汙舞弊!若本案沒有今日會審,那戚雲兒豈不冤屈?身為通判,你理當以事實依據,而不能只片面看重表面物證。一個弱女子拿著空白證據來打官司,這合常理嗎?另外,本府得提醒你,你得感謝這個考生,他知道有隱情,故將戚雲兒叫到後堂,後又適可而止,沒有就借據一事繼續追問下去。真要是問下去,戚雲兒把在後堂的話當眾說出來,你想那悠悠之口,如何堵住讀書人的嘴?王大人,這個考生可是個心思很深的人哪,給官府留了面子的.......”
一番訓斥下來,通判王大人冷汗溼衣。
說到最後,劉大人起身,哼了聲,“今日本官不妨告訴你,本府知道你與陳泗有些來往,但本案中一女人拿著空白紙證據還打贏了官司,你想應天府的老百姓們會怎麼議論?”
說到這裡,劉知府加重了語氣,“你可知道,當今皇上最喜歡微服私訪,最重民意,老百姓對此事的議論若是皇上聽了去.......”
“皇上?!”王通判頓時愕然大驚,忽然想起來,“知府大人是說您旁邊坐著的——”
劉知府哼了聲,不置可否,只自言自語道,“如今,聽說當朝首輔張居正大人已是病入膏肓,沒有幾天的好日子了,皇上還問過海瑞的下落.......”
“海瑞?!他都已經告老還鄉多年了啊.......”王通判腦袋有些懵。
劉知府瞥了眼王通判,“海瑞曾經任過應天府巡撫,官居至三品,那個時候你還不過是轄縣的一個小小書吏。我記得他離任的時候這裡的人沒有幾個人去送他。只因為他在這裡幾乎得罪了所有的官吏。如今皇上又提起來,又要親眼看看審案,這個中緣由,你我都多想想吧......”
看著知府大人拂袖而去,通判王大人頓時汗出如漿。
劉知府並沒有功夫去研究王通判在這裡面到底有沒有搗鬼。這件事若說應天府溧水縣衙沒有貓膩,任誰都不信,而王通判能將此案在這裡公審,說明心底已然坐實了戚雲兒的誣告之罪,沒想到區區一個考生翻了盤,當真是無能,更是丟人啊。
好好的晴天,突然陰了下來,不得不說,真是天意也!
陰沉的天空突然又響起一個炸雷,很快,天黑得跟鍋底似的,一陣狂風過後,豆大的雨點子落了下來。
“應天府的天,怕是要變了!”
劉知府望著外面,喃喃道。
那個叫海寧的考生,年紀不大,但審法卻是熟練,現場沉著冷靜,絲毫不為外界左右,更是別出心裁,這人究竟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