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將兩杯咖啡放在小桌上。
“蘇問,喝杯咖啡嗎?”
聞言,蘇問慢吞吞偏頭,朝宋瓷望過來。
瞧見宋瓷眼裡的關懷之色,蘇問這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是碳烤咖啡豆子熬煮的咖啡,幾乎沒有酸味,喝起來甘醇味濃郁,卻十分的焦苦。
見蘇問皺起了眉頭,宋瓷笑著解釋道:“不好意思,家裡就我一個人愛喝咖啡,這是我最喜歡的咖啡豆。”
蘇問表示理解。
這咖啡是魔鬼,第一口不好喝,但你喝了,又想去喝第二口。
蘇問就端著杯子,一口接一口小口地抿著。宋瓷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陪著蘇問,無聲地喝著咖啡。
宋瓷正望著院外的那顆光禿禿的樹幹發呆,就聽到蘇問說:“他死的時候,痛苦嗎?”
宋瓷轉頭看著蘇問。
蘇問低著頭,垂眸瞬間,眼睫毛翹長。
初冬暖陽灑在那對捲翹的睫毛上,眸子憂鬱而閃亮。和阿倫那嚴肅粗獷的長相不同,弟弟蘇問要精緻多了。
宋瓷搖頭,她說:“阿倫是瞬間死亡的。爆炸發生的時候,阿倫下意識護住了我,我暈了幾分鐘,醒來的時候,阿倫還留著一口氣。”
“他將遺言託付於我,便走了。”
“遺言?”蘇問略作沉默,才小聲問道:“他有什麼遺言?方便說給我聽嗎?”
“當然。”
從得知蘇問今天要來,宋瓷便上樓去取了阿倫給的那張照片,她一直將照片放在自己的大衣兜裡。
宋瓷取出照片,遞向蘇問。
蘇問沒伸手去接。
他只是垂眸看著那張照片,眼神是陌生而茫然的。
這應該是一家四口的家庭照片,但照片上另一個男人的位置,被阿倫用剪刀裁掉了。
照片上還剩下三個人,兩個小孩子和一個穿灰色針織衫的婦女。那婦女模樣還算漂亮,與蘇問長得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蘇問的媽媽。
照片上的哥哥阿倫,穿著紅毛衣,黑色燈芯絨面料的褲子很長,捲起來兩截。
那個時候,家長給孩子買衣服,都會刻意買大一些,大孩子多穿幾年,小孩子還能接著穿。
與阿倫並肩而站的弟弟蘇問,才四歲多。他帶著毛茸茸的帽子,穿著黑色的破了一點皮的皮夾克,跟黑色的燈芯絨褲子,那褲子上面,還有葫蘆娃的圖片。
1986年葫蘆娃動畫片正式上映,蘇問四五歲的時候,葫蘆娃是家喻戶曉的七兄弟,每一臺黑白電視上,都能看到它們的影子。
蘇問怔怔地看著照片,卻再也無法從腦海裡,搜過出哥哥的模樣,媽媽的模樣。他記得一些事,卻怎麼也記不得親人們的長相。
宋瓷就一直捏著那照片,望著蘇問出神的模樣,告訴他:“阿倫一直貼身帶著這張照片,這是他保留下來的唯一的一張照片。”
蘇問這才握住那照片。
他將照片放在大腿上,輕輕地撫摸著。“原來我媽,長這個樣子。”他記不得這個可憐女人的樣子,只記得,倒是記得媽媽上吊是渾身發青發紫的模樣。
“阿倫拜託我,一定要繼續幫他找到弟弟。若是找到了弟弟,他讓我轉告給弟弟一句話。”
聞言,蘇問方才抬頭,疑惑地望著宋瓷。
“他要你跟我轉告什麼話?”
宋瓷道:“他說:小君,哥沒有不要你,哥沒丟下你。”小君,應該才是蘇問真正的名字。
蘇問目光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