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形勢下,為了任務順利完成,並帶回俘獲的重要人物,就不能再死守軍法而使得本部進退失據。
接見宋使並與其虛與委蛇乃是應時之舉,只要戰後如實上報,英明的皇帝陛下肯定不會追究岳飛和康達擅自外交之罪。
只是,世間萬事都要講究一個“度”。
正因為皇帝陛下是明主,為人臣子就更應該謹慎。
什麼事該做,什麼事萬萬做不得,心中要有數。
絕不能恃寵而驕,把皇帝的信任當作自己放縱的資本。
康達擔心的便是岳飛眼裡只有軍功,而忘記了其人身為戰將,哪些事絕對不能做。
萬一玩過了火,可就是誰也救不了他了。
不過,岳飛本是聰明人,這些誅心之言也不能亂講。
“師正,這一戰咱們騎二師的戰功已經夠耀眼了,屬下認為咱們現在要做的是穩住陣腳,等大部隊趕到移交重要戰俘,沒必要為擴大戰果而冒險。”
部隊深入敵後雖然危險,但戰機也無處不在,以岳飛的好戰之心,自然不會滿足於僅抓住趙宋皇后和皇長子這點功勞。
只不過現在情況還不夠明朗,其人自己也只有一個還未成型的作戰計劃,就沒有必要透露給康達了。
士師雖有監督之權,卻不能干涉掌兵官指揮作戰。
岳飛用不著說服康達支援自己繼續冒險,只需要為其分析清楚當前戰場態勢就行。
“老康,你如何看宋廷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派使者來尋咱們?”
康達果然被岳飛這個問題轉移了注意力,其人陪同岳飛接見宋使,全程都在冷眼觀察鄭望之、高世則的言行,也發現了不少疑點。
“趙宋朝廷並沒有派使見咱們。”
岳飛也隱隱猜到了這一點,但不太確定,便想聽聽康達的判斷。
“何以見得?”
自同舟社離開梁山前往之罘灣發展起,康達就隨兄長康狸投身同舟社。
早年的同舟社人少事也不多,徐澤有大量的時間深入軍中和之罘書院授課,由此改變了包括康達在內的很多人,讓他們從全新的角度看待這個世界。
這十餘年來,康達跟隨大軍南征北戰,腳步遍及天下,眼界也不斷開闊。
其人又多年從事士師之職,積累了豐厚的理論知識,早已脫胎換骨,再不是當年康家村那個眼裡只有一日兩餐傳宗接代的窮苦少年了。
“趙宋軍力孱弱,這些年來誰都打不贏,為維持上下尊卑,確保內外穩定,就得格外重視禮儀規矩,尤其是外交大事上,更是一板一眼從不含糊。
鄭望之既被其皇帝任命為工部侍郎充軍前計議使,哪怕只是假代,其朝廷也應該為其備好出使該有的國信和鞍馬袍帶,可他們卻偏偏空手而來。
這一點透著極大的古怪,我認為應該是宋帝擔心臨安城守不住,才藉口探望被俘的皇后和皇長子派鄭望之等人來尋我們表達乞和之意。
但其朝中肯定有部分官員不同意乞和,新君個人威望不夠,壓不住朝廷,才行此下策,半夜三更派人偷偷出城,且不敢為此準備聖旨。”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岳飛深入敵後,手中兵力有限,要確保自身安全又不斷擴大戰果,就不能一味蠻幹,必須多打“心戰”,少打“兵戰”。
而要實現這一目標,不僅要弄清敵軍的佈局知道其薄弱環節,還要搞明白其內部矛盾並加以利用,如此才能如刨丁解牛般遊刃有餘。
以趙宋王朝的國情,大難臨頭君臣異心再正常不過。
康達能想到趙桓與臣子之間的矛盾,岳飛自然也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