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不了。”宗政初淡笑,“我不都說了麼,那地方很遠,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將離心中悲鳴,“弟子願追隨師父去任何地方。”
宗政初深吸一口氣,“有寧王和寧王妃在,忘憂谷不會衰敗,只會長盛興隆,今後你們有什麼事,只管向他們夫妻彙報,不必再念著我了。”
見將離欲言又止,他抬手,“多餘的話別說了,我不喜歡那些哭哭啼啼的傷感離別場面。”
將離無奈,只得把話嚥了回去,過了好久,又問:“師父打算何時走?”
“過幾日吧。”宗政初道:“你帶著另外兩名弟子,明天一早就啟程回忘憂谷,不必再在楚王府待下去了。”
將離大悲,“可是弟子想送送師父。”
“無需你們送,自有人會送我走。”宗政初望天長嘆,“我走後,你們也不必拘著了,若有中意的姑娘,就早些出來成家,忘憂谷不是寺廟,沒禁止你們動情,你們中大多數都是孤兒,若真有了意中人,也不必擔心聘禮的問題,我會和寧王打招呼,但凡有弟子想出來成家立戶,寧王都會從我名下的財產裡撥出一部分來支援你們。”
這些話,越聽越像遺言,將離忍不住再次溼了眼眶,“師父,您為何一定要走?”
當然是急著回去給漫漫賠罪,希望還能有挽救的機會。
宗政初腹誹了一句,笑笑,“我要去找你們的師孃,帶著她隱居避世,再不出來。”
將離張大嘴巴“啊”了一聲,“師師孃?”
師父何時有了意中人,他們這些弟子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對,師孃。”想起漫漫,宗政初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濃到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那那師父可以把師孃接來忘憂谷的啊!”將離還是捨不得宗政初就這麼離開。
“你師孃靦腆,她不願來。”宗政初笑得越發溫和,“所以只能我去找她了。”
將離很疑惑,“師父,師孃是哪家的千金呢?”
宗政初沒再答話,對他來說,不管前世今生,漫漫都是他生命裡的無可替代,從前是他沒有好好珍惜,回去以後,必會傾命來愛。
希望,這一切都還來得及。
希望,漫漫還在。
讓將離退下去以後,宗政初藉著月色一個人沿著人工湖邊的小路慢悠悠走著。
“剛才的事,為難你了。”
斜刺裡傳來梵沉的聲音。
宗政初駐足,挑眉看著來人,“你指的是老王爺讓我喊他一聲爺爺這件事?”
梵沉頷首,面色有些晦暗,“到底是我父王對不起你們母子,讓你這麼稱呼,是為難你,我代替我爺爺給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宗政初擺擺手,“我沒想那麼多。”
梵沉一愣。
宗政初聲線慢慢黯然下來,“我還記得小時候,我瞞著師父悄悄去看我母親,有一回我問她,想不想回來找楚王,她告訴我,她和楚王的那一頁已經翻篇了,我當時很不忿,想為母親出氣的念頭一再膨脹,結果把風離痕給激出來了,他手段比我殘忍,直接放狼群等在半途咬死了楚王,雖然我不喜歡這種做法,但有句話不說不快:殺得好。”
梵沉沒說話,算是預設。宗政初和師父青花是受害者,他們有發言權,站在他們的立場,是有權利討伐楚王的,所以,宗政初如今說什麼都對。
如若他父王不死,那麼青花師父和他母妃的處境必將有一方極其尷尬,這種局面,不是梵沉想要看到的。
兩人並肩走了一小段,宗政初又道:“我殺了你父親,你殺了我母親,我們之間,算是兩清了。”
梵沉心中堵得慌,三字緩緩出口,“對不起。”
“我母親死前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這不是相思病,而是一種毒,專門折磨人的毒,她親自服下的。”
梵沉陡然一驚,“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母親知道楚王是被我殺死的,又知道我給你下了催眠術將你困於噩夢中,她曾萬念俱灰,險些就尋死追隨楚王去了,幸好我師父及時出現阻止了她,後來她懷揣著滿心愧疚,這才主動下山將你帶去醫治,就是想幫我還債。不過她何時服下的那種毒,我卻是不知。但她的用意很明顯,想讓你親手殺了她以報我殺了楚王之仇,讓你我之間兩清,不再冤冤相報。”
說到這裡,宗政初苦笑,“雖然很多事都是風離痕做的,可站在我的立場,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對,反而很支援他。我母親是個重情重義的善良人,可你父王怎麼能因為她善良就隨意玩弄她的感情?我不管他娶你母妃這件事背後有多大的隱情,你父王終究負了我母親,這是既定事實,所以我恨他。”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梵沉道:“換了我是你,說不準做出來的事會更偏激。”
頓了頓,問宗政初,“那你恨我嗎?”
“恨過。”宗政初毫不避諱就承認了,“很小的時候特別恨你搶走了我親生父親,不過看到風離痕把你困在噩夢裡整夜整夜嚇得睡不著覺痴痴傻傻的樣子,我到底還是心軟,否則,你不可能安然在我母親身邊待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