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不是你去找領導走後門了,或者是……有什麼厲害的人幫你說話了?”
尹大壯的臉嚴肅起來:“你爹我一輩子光明磊落,用不著挖門盜洞走後門!”
“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是科員,你憑什麼升正科!”
“呵,沒見你這麼關心我的工作呀?我告訴你,我的工齡已經滿了20年,按B市的規定就是可以享受主任科員的待遇,又不是實職的領導崗位,有什麼不行的?用不著走後門,一切合理合規!”
我覺得尹大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還帶著無盡的迴響,在我的耳邊來來回回的悠盪,我已經聽不清自己的聲音,我似乎在問他:“那,上一次呢?上一次也是這樣嗎?”
尹大壯奇怪的看著我:“這孩子是不是傻了,什麼叫上一次?”
我靠在椅子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嘴裡反反覆覆只有三個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尹大壯搖著頭走了出去,我看著被他關上的房門,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全部被抽乾,既沒有眼淚也沒有難過,只有大腦裡一片混沌灰暗,被攪成漿糊樣的一團,這個讓尹大壯開心不已的訊息對我無異於驚天霹靂——為什麼這件事情還是發生了?!
不可能,絕對不會是陳塵,這一次相識至今,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講過我爸的事,況且上一次他直把尹大壯當做自己老丈人看待,做出那樣的荒唐事還可以理解,現在,我們從來就沒有過一毛錢的關係,我更是早就跟他挑明瞭心裡另有所屬,他不可能再替我爸無謂的出這個頭。
可是,可是,我心裡卻又有了另外一個更加恐怖的念頭,我不敢去細想,更不敢去面對——如果現在一切都是合理合規的,那上一次,難道上一次也是合理合規的嗎?難道尹大壯的升職跟陳塵的那句謊言,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我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害怕,我怕自己曾經做過的,有可能是最最愚蠢的一件事情,一件我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現在,我寧願相信這一次還是陳塵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手腳。對,一定是!他對我不死心,所以自作主張幫我爸說話,一定是他又跟我爸的領導拉關係了,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我抱著自己腦袋告訴自己,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尹大壯的任免表還沒有徹底批下來,但是據他說這是早晚的事兒,在塵埃落定前的每一天,我都感覺自己活在針氈之上,吃不下睡不著,更別提學習的事兒,我一閉上眼睛就是姚女士找我交換條件的那張桌子,尹大壯被違規提拔,我不得不離開陳塵——那是我此生最大的悲劇,過了幾輩子我都忘不了!
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我想去問陳塵,想問問他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現在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厭惡我,有好幾次我在學校想要找機會跟他說話,他竟然都故意躲開了,他臉上那些淡漠嘲諷驕傲不屑,讓我退縮。
不過我心裡清楚,讓我退縮的更大的原因,是一個讓我不敢聽見的答案。
尹大壯任命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直到有天中午回家,他下班回家,從一進門我就嗅到他渾身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又是招呼我媽包餃子給他,又是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五糧液,我心驚膽戰的問他:“你的任命下來了?”
“還沒,不過我打聽了,也就明後天的事兒!”
明後天的事兒,或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就算我所相信的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要去找陳塵問個明白——早死早託生。
飯也顧不得吃,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我就往學校奔去,任憑我爸媽如何叫我,也不搭茬。
不敢有預期的答案,也管不了什麼尊嚴什麼矜持,一衝進教室,我就衝陳塵大喊,“陳塵,出來,我有話問你!”
關茉莉和陳塵同時抬起頭來看我,他們倆的眼光各有各的複雜,我仍舊重複著自己的話,“陳塵,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陳塵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跟著我出來了。
又是教學樓後的老地方,曾經枯萎的花花草草已經開始綠了起來,密密匝匝的繞滿了花架,蜿蜒盤旋直伸到了教學樓上去,原來距上一次我們在這裡說話,已經過了這麼久。
我低頭嘆了口氣,想要開口說話時,才發現整件事情太過荒謬,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條理清晰的跟他講述我所經歷的事情。
“到底什麼事?”陳塵語氣冷漠疏遠,還有些不耐煩,似乎是在提醒我,今時今日我們早就不似當初。
“我……有件事,要問你。”
“恩。”
“我爸……”乾脆不講那麼多,我決定直奔主題,不管他聽見這問題後會覺得多無厘頭,“我爸尹大壯要升職了,這件事情,與你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