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登匆匆離去之後,高明坐在沙發上一個人沉思了一會,又讓人把杜疇給找了過來。
他雖然不是很瞭解這個世界,可他在那個世界乃是資訊大爆炸的年代,從古至今,如羅商喬登這種大動筋骨的改革,幾乎就沒有成功的例子。他剛才和喬登的談話之中,曾委婉地勸說過喬登幾句,可對方根本就聽不進去,只是一門心思在想如何才能按照計劃推行下去,如何第一步先把各郡的靈田重新丈量清楚,如何再詳細統計益州在冊的修士和實際修士的差異。
他記得他那個世界有位偉大的政治家曾經說過:政治便是讓朋友多一些,讓敵人少一些,如此方能成功。
雖然高明暫時想不到推行如此改革的同時還能讓朋友多一些讓敵人少一些,但他能確定的是喬登如此搞,肯定不是朋友多一些敵人少一些,哪怕他聽了自己的方法爭取大量的寒門修士。
“餿主意!”高明後悔地想著,“寒門修士就是一盤散沙,除非能如那個世界的那位偉大人物一般,透過種種改造將這盤散沙僅僅捏合在一起。可這兩個世界除了那個人物又有誰還有那種能力?”
“主公,您喚屬下來有何事情?”杜疇匆匆進來問道。
“杜先生,”高明自然不會說自己剛才給喬登出了一個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餿主意,“你怎麼看咱們益州羅使君推行的這項改革?”
“無非就是重演當年前商末年王笀改制。”杜疇顯然對此胸有成竹,“這便是屬下一直不讓主公您應徵羅使君徵辟的主要原因。王笀當年以後族之親養望二十年,聲望之高無與倫比。可即便如此,推行這項看起來利國利民的政策後,沒有幾年功夫便天下兵鋒四起,自己也落得身首異處。羅使君雖然也當得上一方名士,可別說他,便是齊王殿下,哪有當年王笀如此高的聲望。操之過急,過猶不及。”
杜疇說道這裡不由長嘆一聲,繼續道:“齊王雖然首倡大義,滅趙王沈秀重立皇太孫為天子,可千不該萬不該耀武揚威以疏逐親,沒能留下CD王一道輔政。遙想當年以殷公之親,又如此賢能,輔佐成王尤其有管蔡之禍。齊王又何德何能,能和殷公相提並論?便是他亡去的父親也是不行。”
“大晉得國乃是禪讓得國,不是靠征伐天下而得國的。”杜疇看高明聽得認真,繼續侃侃而談道:“好處便是大晉政局寬鬆相容幷包,可壞處也是如此。昔年周武帝輔佐後商,征戰二十載,才封兩萬戶,手下大將多則兩千多戶,少則數百戶。即便如此,時人以之為榮。到了晉文王輔佐大周時,派遣鍾輝伐滅蜀商。立滅國大功,封賞便是兩萬戶,竟然已經比及周武帝當年。再到了武皇帝之時,王暉唐雋兩路滅吳,雖是各封萬戶,可爵位已經是郡公。更不要說楊鈞當年為了坐穩輔政位置,一日之間大封千餘侯爵。國家名器,何以氾濫於此!自古以來,封爵者未有如大晉今日之易,數量未有今日之多。葛泰以齊王長史之位,竟然也被封為郡公,竟然比得上開國那些滅國功臣,天下有識之士看到此景,無不痛心疾首。”
說到這裡,杜疇已經是痛心疾首,“大晉當務之急,不是均靈田,而是制止這股亂賞之風。君侯,說句誅心之言,如此亂賞,便是鼓勵那些手握重兵的親信攛掇自己主公起兵作亂。沈秀葛泰便是例子。成了,自己便可一舉得封一郡。和這麼大的利益相比,失敗就顯得那般不足為道了。”
“嘶,”聽到這裡,高明倒吸一口涼氣,他根本就沒想過這麼多,聽杜疇這麼一剖析人心,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照杜先生這麼說,齊王定然會被趕下臺?”
“必然之事而已。”杜疇斬釘截鐵地說道:“便是CD王河間王深明大義不願起兵,可他們手下那麼多屬下呢?誰不想封侯封公?如今局勢,大家僅僅就是缺少一個討伐齊王的藉口罷了。”
“哼哼,”杜疇說道這裡先是冷笑了幾下,繼續道:“怕是益州混亂之日,便是四方藩王討伐齊王之時。”
“我去!”高明心道:“老子好不容易離開了上洛那個是非之地,心道來到益州這個世外桃源享受人生,沒想到竟然還是躲不過。而且,聽杜疇這麼一說,好像這天下都要大亂似的。難道我還要躲到寧州那邊嗎?”
“主公,屬下斗膽問您一下,”杜疇雙目緊緊盯著高明,凝重地說道:“若是有一日天下大亂,不知主公有何打算?”
“是啊,天下大亂,自己能幹什麼?”高明聽到杜疇這樣問他,腦海之中許多念頭紛至沓來。
爭霸天下?
自己說不定哪天就又被那些白大褂給召喚回去了,自己壓根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之人,這爭不爭霸的,好像和自己沒啥關係。
再說了,自己靠啥來爭霸天下?
沒有王霸之氣,不知歷史走向。論見解,論能力,自己頂尖嗎?唯一可以自信的,怕就是自己的修為了。
高明思緒良久,這才鄭重地開口道:“若真有一日天下大亂,我能做的便是守護好這一方民眾,聽天命,盡人事,如此而已。”
“杜先生,我也有一個疑問。”高明說完頓了一下,接著問道:“以先生的大才,為何要屈就於我這小小的僰道侯國呢?”
“無它,”杜疇微微一笑,“因為主公有仁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