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重從司徒府出來便又進了淮南王府。
剛才在司徒府,他非常順利地見到了司徒王融,只是任他怎麼套口風,王融那隻老狐狸的太極打的是毫無破綻,只是在末了來了一句:“賢侄,你可以去淮南王那邊看看。”
石重何許人也,立即便理解了王融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天生七竅玲瓏心,否則生意也做不到這般大。他心裡明白,王融既然肯接見他,那其實就是表明了態度,否則他怕是連司徒府的大門都進不去。
廢太子皇甫煜已死,賈后和豫章王被廢,而且石重心裡清楚,以沈秀的為人,賈后和豫章王絕對命不久矣。雖然是趙王主導了此事,雖然趙王也是皇甫家宗室,可畢竟差了幾個輩分,論親疏,怎麼也輪不到趙王來輔政。
這天下最有資格輔佐天子和現在還非常年幼的皇太孫皇甫臧的當屬淮南王皇甫允。這是大晉所有人不能否認的,便是趙王和沈秀也不能否認,否則淮南王早被遣送回自己的淮南國了。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會被攔在淮南王府門外。進去之後,沒等片刻,淮南王皇甫允便在幾個隨從的陪伴之下來到了他面前。
“樂陵縣侯石重見過大王。”
“哈哈哈哈,石侯來訪,孤這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淮南王親切地笑道,“快快請坐。”
淮南王皇甫允最近心情一直不好。
他那日本來說一早就要離開上洛,可還未等他出城,正好趕上中領軍前來上洛十二座城門一時全都緊閉。他見事情緊急,又匆忙返回了他淮南王府。還沒等他和群僚商議出如何應對之策,城門校尉裴整已經被郭默砍了腦袋,城門也隨即開啟放中領軍入城。
“大王,”依舊還是那日那個陳珉突然站出來高聲道,“該當機立斷了。咱們淮南王府能戰之士不下三千人。要麼這就出去呼應趙王和齊王,要麼立即進入皇宮,守住各個宮門。有天子在手,趙王和齊王人數再多也是沒用。等我們打敗趙王和齊王后,再廢賈后也就是易如反掌。”
“年輕人一派胡言亂語。”皇甫允的越騎校尉司馬吳奮怒聲道,“現在上洛人人同情太子,趙王和齊王打著為太子復仇的旗號,軍勢浩大,如何能抵擋的住?咱們大王乃武皇帝親子,是當今天子的親弟弟,趙王和齊王能行清君側的旗號,咱們大王不能啊。他們於宗室為疏,大王於宗室為親。我的意思便是咱們按兵不動。趙王得勢,他也不得不加封咱們大王。賈后贏了,為了穩住局勢,她不依靠咱們大王,她能依靠誰?如此,方是萬全之策。”
吳奮的一番說辭立即引起下面一片附和之聲。
“吳司馬這才是老成持重之言,陳珉之策太過冒險。”
“對對對。這大事當前,還得要靠吳司馬這般良佐輔佐大王,為大王出謀劃策才行。”
“咱們就按照吳司馬所言按兵不動。以大王身份之親,無論他們兩方誰得勢,最後都得拉攏咱家大王。”
“陳珉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啊,還得多跟著吳司馬學習學習。曉不曉得?”
“豎子不足與謀。”陳珉怒容滿面地大聲說道:“大王,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何來萬全之策?”
事後,淮南王皇甫允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沒有采用陳珉之策,而採用了吳奮之策。
趙王皇甫倫和沈秀的確給他升了官,也的確讓他也位列輔政之位,可沈秀又拉了一位梁王皇甫彤來共同輔政。這樣一來,輔政之人變成了三位。而梁王皇甫彤顯然是和趙王皇甫倫穿一條褲子的。
“琅琊子奸猾至此,甚是可惡。”皇甫允不止一次在府內怒罵道。
那梁王皇甫彤乃是宣帝最小的兒子,一身修為倒是不錯,可為人膽小怕事,於宗室之中是有名的唯唯諾諾之人。論起親疏,皇甫彤和皇甫倫是親兄弟,和皇甫允差了整整兩個輩分,怎麼也比不得人家兩個親。論權勢,趙王大權獨攬,皇甫允僅僅有個名號而已。沈秀這一下,便將皇甫允的地位變的可有可無,讓皇甫允一肚子火氣沒處可發。再怎麼說,人家兩個人也是自己的爺爺輩,對著那兩個,他怎麼也不能大喊大叫。再說了,便是大喊大叫也是無用。
“那日真是應該聽陳珉之言,進入皇宮,和司空張樺尚書令裴煒聯手,再加上皇兄在手,贏面還是非常大的。便是輸了,自己堂堂宗室至親,乾的是維護天子的舉動,便是下場再壞也總比現在受這窩囊氣強。”
可和上次賈后讓他離開上洛他便離開不同,這次他便是再受氣,也下定決心絕不離開。
這天下是武皇帝的天下,是武皇帝子孫的天下,我皇甫允要是走了,這武皇帝的天下說不定便被人給改了。
大哥走火入魔了,太子死了,皇太孫才十歲多一點,甚至連以前看門戶的大嫂賈后現在都被廢了,自己再不看著點,這天下真的要被人給換了。
他現在甚至有些懷念賈后了。
這個女人再怎麼說,維護的也是他家的利益,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在的時候,皇甫允只是感到了她的討厭。當她不在那個位置時,皇甫允才發現沒有這麼一個厲害角色,他大哥的門戶真的就是四處漏風,任誰都能欺門踏戶。
“大王,石某有要事要和大王商議,還望大王能屏退左右。”
皇甫允略微沉吟了一下,繼而揮了揮手,他的隨從連帶四周伺候的人都退散開去。
“石侯有何事要和孤王商議?”皇甫允從來都是以謙恭待士聞名天下,此時也不例外。他完全沒有其他諸侯王那般大刺刺地坐姿,而是身體前傾,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
“大王,您乃武皇帝之子,莫非就要眼睜睜看著趙王放任沈秀這種豎牧小人來糟蹋國政?是可忍孰不可忍。石某不才,府內蒼頭能戰之士也有近千人,原為大王前驅,誅殺沈秀張林等豎牧小人,奉立大王為皇太弟輔政。石某所言俱發自肺腑,若有一字虛言,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甫允聽聞此言,抿嘴沉默不言。良久,他盯著石重的雙眼鄭重地說道:“石侯能如此支援本王,孤萬分感激。只是我大哥他在趙王等人的手上。有他在那邊,我們沒有任何勝算。”
石重心思電轉,猛然一咬牙道:“石某說一句大逆不道之言,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要想方設法把天子從趙王他們手上給奪過來。然後奉天子討伐趙王誅殺沈秀張林。”
聽到石重這話,皇甫允眼睛一亮。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皇宮之內假扮皇甫謐的那個人。那人的修為身手真是他所見過的最為高明之人。若是能有這麼一個修為極高之人將他大哥從皇宮之中偷出來,那一切便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對了,好像那日司徒王融離開的有點早,看來我得去司徒府拜訪一下王司徒了。”皇甫允心中已有定計,開口對石重言道:“今日之事,就石侯和孤二人知曉。還請石侯再忍耐些許日子,也再出去打探打探其他人的口風。天子之事,便交由孤來辦。只要時機一到,我們立刻起事。這天下畢竟是武皇帝的天下,任誰也不能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