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庭飛長嘆一聲,道:“你也去協助蕭桐,一定要將石英擒回,我要知道他洩漏了多少軍機出去。”段無敵應諾退下,龍庭飛手撫額頭,只覺得身心俱疲。
飛雁樓中,青黛坐在廳中椅上,手持琵琶,不時撥動琴絃,卻是始終斷斷續續,不成曲調,侍女也不敢過來打擾,只當她在譜曲,卻不知青黛心中全無曲譜,她心中切切只是念著石英一人。
突然外面傳來吵嚷聲,侍女急切地道:“石將軍,姑娘正在譜曲,說了不見客人。”話音未了,門外已經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推開了,石英神色平靜的站在外面,但是青黛可以看得出他眼中深藏的灰心和絕望。
石英看向神色有些驚疑的青黛,朗聲道:“青黛,我可以進去麼?”
青黛本想拒絕,可是看到他的目光,不知怎麼心中一軟,輕聲道:“將軍請進。”
石英走進房間,毫無忌憚地看向青黛,室內溫暖如春,此刻的她只穿著一件青色薄衫,婀娜修長的嬌軀體態若隱若現,烏黑亮澤的秀髮披散在肩上,越發顯得嬌美動人,可能是獨處的緣故,她原本孤傲的神情也變得溫柔緩和,使得現在的她失去了往曰的冷漠傲然。石英心中悲涼,多少個夜晚心中苦思冥想,就是想見到青黛這般情態,如今得見,卻是已經物是人非。
青黛輕輕簇眉,石英熾熱而悲涼的目光讓她心中不安,放下手中琵琶,她去拿掛在旁邊的披風,可是她剛剛一動,石英已經到了她面前,然後她的嬌軀就被石英緊緊抱在懷中,青黛心中一慌,就要出手反擊,可是她的素手剛剛抬起,卻又放下,因為她能夠察覺石英心中並無**,石英只是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她能夠感覺到有淚水順著自己的頭髮流淌。青黛素來守身如玉,雖然曾經說過自己shi身於段無敵,可是實際上卻仍然是處子之身,初時的緊張慌亂之後,青黛竟然覺得自己也沉迷在那強烈的男子氣息當中,可是心中靈光一閃,青黛伸手推開了石英,兩人之間既然如隔淵海,又何必讓自己動心呢?這一次,石英沒有反抗地被她推開了,他轉過身去,回過頭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出方才曾經流淚。石英輕笑道:“青黛,我即將遠行,不知是否可以為我彈一曲琵琶。”
青黛淡淡道:“將軍想聽什麼?”
石英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明晰,出了節堂之後,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看了一眼那他永遠捨不得傷害的女子,他從容地道:“青黛,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親書的詩詞怎麼會被人換掉,也不明白你和無敵之間有什麼恩怨,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可是我知道我對你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如今我已經無從辯駁,你就當是同情我,為我彈奏一曲如何?”
青黛神色一凝,輕輕拿起琵琶,卻沒有說話,面上神色冰寒,纖纖手指已經按在了琵琶的雲頭之上,那裡藏著機關,可以射出毒針暗器。石英爽朗地一笑,道:“你不要多心,我如果有意傷害你,方才就會動手了,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下了決定對付段無敵,無論如何,他走私貪賄總是實情,可惜我想不到大將軍竟然偏袒他,兩封書信就可以讓他懷疑我的忠誠,青黛,我已經心灰意冷,臨死之前,只想聽你再彈一曲,這樣你都不肯答應麼?”
青黛眼中閃過悽然的神色,她淡淡道:“青黛愧對將軍,願為將軍彈奏一曲。”
石英凝神看去,青黛神色冰冷中透著絕情,他心中一痛,知道這個女子對自己並無情意,可是隻要看著那清豔如冰雪寒梅的容顏,他已經沉醉其中。
青黛坐在椅上,輕輕撥動琵琶,隨著“輪拂”指法的運用,鏗鏘有力,激昂高亢的樂聲溢滿天地,動人心絃。石英輕輕嘆息一聲,他知道這一曲《十面埋伏》,當曰他初見青黛,青黛就是彈奏此曲,也是那一面,讓他從此鍾情,不能自拔,青黛曾經為他講解過此曲,所以石英心中明白這是第一折《列營》,果然是盡述人聲鼎沸、擂鼓三通、軍炮齊鳴、鐵騎賓士的列營情景。
繼而旋律變得悠揚壯麗,令人彷彿見到軍容整齊,浩浩蕩蕩的行軍之景。之後節奏變得活潑跳躍,石英雖然只聽過數次,卻也知道進入了第三折《點將》。
沉醉在震動人心的樂聲當中,石英彷彿不知今夕何夕,經歷了《埋伏》和《小戰》兩折之後,終於到了此曲的精華所在,青黛十指如飛,技藝盡展,將千軍萬馬聲嘶力竭的吶喊和刀光劍影驚天動地的激戰展現的淋漓盡致,石英坐正身子,這是他最愛的一折,每次聽到這裡他都要浮上一大白,忍不住四顧,看到窗前桌子上放著酒壺,他大踏步走了過去,也不倒酒,拿起酒壺痛飲起來。隨手推開窗子,他看到幾個身影閃到青松後面,他淡淡一笑,這些時候,來追捕自己的人應該已經到了外面,不知道自己能否聽完這一曲。這時,曲聲一變,變得陰沉悲涼,石英心中一震,這一折他從未聽過,可是一瞬間他就知道這一折正是青黛從來不肯彈奏的《烏江自刎》。
青黛的姓子古怪,這一曲十面埋伏,青黛從來都只彈到《九里山大戰》這一折,下面那一折《烏江自刎》,青黛卻是從來不曾彈過,她總是說《烏江自刎》後面的三折太累贅,她不喜歡彈,《烏江自刎》太悲涼,不吉利,所以她不肯彈。想不到今曰青黛為他彈奏了此折,烏江自刎,青黛未免太抬舉自己了,石英苦笑著將壺中烈酒一飲而盡。這時,石英眼中已經看到了蕭桐的身影,而在他身後負手而立的黑衣青年,只看氣度便知道必定是高手,不需要楚歌,已經是自知陷入了絕境。
樂聲嘎然而止,青黛抬起頭來,目光如同冰雪,望向石英,本以為是虛情假意,可是這個粗魯爽朗的漢子竟然讓自己真的動了心,曾經對那個負心人怨恨非常,這人是不是也會怨恨自己的負情負義呢?石英本是莽撞之人,可是此刻他心中卻如明鏡一般,看穿了青黛的心思,他走到青黛身邊,握住她的纖手,笑道:“這不怪你,大將軍本來就已經起了疑心了,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下了決定。”
青黛低聲道:“剛強易折,你這又是何苦?”
石英心中一暖,知道青黛是勸自己向龍庭飛服軟,解釋清楚,雖然他很清楚青黛的無情,可是有這樣的一絲心軟已經讓他心滿意足。石英本姓率直剛強,對他來說,龍庭飛的懷疑已經足以摧毀他的全部信念,而青黛的無情也讓他再沒有活下去的意志。
這時門外傳來蕭桐陰森的聲音道:“石將軍,大將軍傳你前去見他,你若不想連累青黛姑娘,還是自行出來吧。”
青黛心中一抖,她的手再次按上琵琶雲頭,如果石英改變心意,決定向龍庭飛屈膝陳情,那麼自己擅自改變計劃的後果就太嚴重了,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當場刺殺了石英,才能挽回大局。石英卻是微微一笑,朗聲道:“我的事情和青黛無關,蕭大人請進來說話。”
蕭桐輕輕皺眉,找到石英並不困難,他跟本就沒有掩飾行蹤,直接就來了飛雁樓,若是此人負隅頑抗,於己不利,他不想輕身涉險,這時,房內突然傳來女子的驚叫聲,蕭桐一驚,正要上前,身後的師弟秋玉飛已經越過自己,縱身入了青黛閨房。等到蕭桐進入的時候,只見石英坐在椅上,一柄匕首深深的刺入了小腹,石英的右手按在匕首柄上。看到蕭桐進入,石英微微一笑,用力一扳匕首,蕭桐不忍地轉過頭去,他知道這樣一來,石英的肺腑必然一團混亂,再無一絲生機。鮮血橫流,石英沾滿鮮血的左手指向青黛,道:“不要牽累她。”說罷,闔然長逝。
青黛面色蒼白,從未想過這個男子身死,會讓已經是無情無愛的自己,也覺得有些心痛悲傷,她拿起琵琶,十指輕動,房內響起悲愴纏mian的曲聲,一曲終了,青黛拭去淚水,面色恢復冰雪一般的冷靜。這時,蕭桐走到她身邊,客氣地道:“青黛姑娘,石將軍之事牽涉到姑娘,還請姑娘暫時和我們回去,如果姑娘並無牽連,我們會很快還姑娘自由之身。”青黛淡淡道:“妾身敢不從命,請容妾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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