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淡淡一笑,道:‘其實將軍過慮了,世間沒有不偏愛子女的父母,若是將軍和尊親說明娶妻娶賢的道理,老人家也不會不明白,若是礙於岳家不肯,將軍不妨先在外面娶個側室,等到生子之後,堂上雙親見到孫兒,難道還會生氣麼?‘
裴雲心中一動,到時候自己想用練武的藉口拖延完婚只怕就行不通了。我看到他的神色,明白他已經願意,只是還有礙難,便道:‘將軍屢次要求退婚,是對方不肯罷了,想必將軍退婚的理由也不夠充分,而且也不想得罪岳家,到時候將軍不妨說自己無意中在外面和別的女子結下孽緣,又不能棄之不顧,就是對方有再大的背景理由,也不能阻止將軍納妾吧,若是他們一怒退婚,正好合了將軍心意,若是堅持要把女兒嫁過來,這夫妻之間的事情,難道外人還能過問,只要將軍專寵愛妾,堂上兩老又疼愛孫兒,只怕沒有多久,尊夫人就會提出‘和離‘。‘
裴雲有些不忍地道:‘此計雖然好,只怕太過傷人。‘
我淡淡道:‘雖然傷人一時,但想必將軍的未婚妻子追求者很多,將軍若是勉強娶了不中意的妻子,將來夫妻失和,上不能孝順父母,下不便教養子嗣,這才是有違人倫,若是那位薛小姐是賢德淑良的女子,下官這樣說,是壞人姻緣,罪在不赦,可是想必薛小姐‘
我沒有再說下去,但看裴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想必我說得不錯,鳳儀門的弟子有幾個不是喜歡拋頭露面的,再說大雍風氣開放,就是平民家的女子也不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別說那些出身顯貴的豪門女子了。
又過了片刻,裴雲已經神色鎮定下來,臉色微紅的向我致謝,我笑著道:‘今曰將軍心事全消,不如多飲幾杯。‘裴雲舉杯相敬,我則是倒了一杯桃花露,燒刀子我可消受不起。
剛才的推心置腹讓我們兩人開始親近起來,所以說起話來漸漸不那麼拘束,這裴雲說起軍旅之事津津有味,他曾是齊王麾下勇將,所以他說得很多事情都和齊王有關,雖然齊王不是什麼名將,但是他悍勇無畏,而且肯聽從幕僚的意見,所以在軍中也受到將士敬仰,裴雲說起他來也是十分尊敬,看來不可輕視齊王啊,從前他兩次攻打襄陽失敗,實在是因為襄陽的守備森嚴,而他的出兵卻沒有整體的戰略目標,我曾聽雍王說過,那次出兵是太子殿下一手推動的,想來因為那些事情輕視齊王,還真的有些冤枉他,只要給齊王派幾個好的幕僚,齊王足可以獨當一面,鎮守一方的。
我們談得正十分投機的時候,我聽到前面傳來的開宴的曲樂聲,雖然隔著重重屋宇,還是依稀可以聽見,知道雍王那裡已經開宴了,便笑道:‘今曰我阻攔你參加殿下的盛宴,不過你也不算吃虧吧,我這兒的酒你一定很滿意。‘
裴雲笑道:‘多謝江大人的燒刀子,若非太過唐突,我還想將一罈酒都拎走呢。‘
我剛要答話,突然我的耳中傳來低低的呻吟,我心中一凜,側耳細聽,又是一聲急促的呼吸,伴隨著骨折的聲音,天啊,有人在狙殺守衛寒園的侍衛,我強自鎮定下來,周圍的守衛大致的位置我都清楚,聽這兩個被殺的侍衛的位置應該很近了,其他的侍衛都在百步之外,這樣小的聲音我是聽不見的。看了一眼裴雲,他沒有發覺這件事情,然後我聽到有人推開園門的聲音,這個聲音我想裴雲注意到了,但是他只是略一凝神罷了,我看看他的神情,並沒有什麼異常,看來他以為是寒園的僕人罷了。我放下酒杯,怎麼會有人殺死寒園的侍衛呢,我判斷其他方向的侍衛恐怕都已經遇害,否則不會沒人注意到有人擅自進入寒園。看看時間,正是前面盛宴正酣的時候,大部分的侍衛都在前面防衛,所以他才這麼容易闖進來吧。怎麼辦,我手無縛雞之力,看看裴雲,他是否靠得住呢,畢竟他曾是齊王的部下。
裴雲奇怪的看看江哲,怎麼他突然沉默下來,而且神色有些古怪,他不由提聚功力以防萬一,可是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是踩到園中積雪的聲音,裴雲心中一凜,他聽得出來,來人的輕功極為高明,從這個聲音來看,恐怕積雪上只會留下一個小坑罷了,難道是雍王府的高手麼,裴雲這麼想,可是不知怎麼他感覺不是,因為那種小心翼翼不像是雍王府的人,他看看身上,沒有帶兵器,雖然他擅長拳腳,可是有一把兵器還是好的,他立刻低聲對江哲說道:‘江大人,外面有人來了,好像不是王府的人,你這裡有兵器麼?‘
我看了裴雲一眼,看來他是可以信任的,我的姓命暫時就要靠他了,來得人恐怕是不懷好意的,可是我身邊沒有什麼可以驚動前面的侍衛的東西,那些被殺的侍衛身上倒有銅哨,可我根本不可能取得,不知道裴雲能不能擋住外面的人,如果沒有人及時趕到,恐怕我的姓命就完了。
我沒有猶豫,從那個櫃子裡取出一柄匕首,這是這間屋子裡唯一的武器,我頭上的那根髮簪雖然鋒銳無比,可是我不指望裴雲可以用它。
裴雲皺了皺眉,把匕首塞給我道:‘你留著防身。‘我苦笑著看看這把精緻的匕首,這原本是用來切割肉類的小刀,若在高手身上可能可以追魂奪命,可是在我身上有什麼用呢?可是我還是收下了,裴雲既然是拳腳功夫厲害,給他他也用不上。這時,門外有人輕聲道:‘江先生,殿下知道先生不願到前面赴宴,特遣屬下送來御酒。‘
裴雲神情一鬆,尷尬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自己太敏感,我卻拉住他,搖搖頭,不可能是雍王的人,殿下是知道我的習慣的,絕不會派個陌生人來送酒,如果他打發小順子回來倒是正常的,可是一個陌生人,是不可能的。
我淡淡道:‘門外是哪一位,請進來說話。‘
房門悄然開啟,走進一個身上穿著侍衛服飾的中年人,相貌平平,讓人過眼即忘,我一眼就知道他不是雍王府的人,而且我聞到他身上帶著兩種氣味,一種是廚房的油煙味道,一種是淡淡的血腥氣,看著他,我冷冷問道:‘你就是最近來的南楚廚子?‘
那個中年人一愣,裴雲也古怪的看著我,我不理會他們的驚疑,又冷冷問道:‘為什麼要來殺我?是誰指使你來的?‘
裴雲立刻緊緊的盯著那個中年人,眼中滿是警戒。
那個中年人的神情突然從平和變得猙獰冷酷,一霎時,那個平庸的侍衛不見了,顯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冷血的殺手。裴雲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那個中年人突然笑了,他問道:‘江狀元怎麼會知道我是殺手呢?‘
我的神色變得淒冷,淡淡道:‘我知道你,你是毒手邪心,南楚軍中第一殺手,從前聽命於德親王趙珏,現在恐怕已經聽命容淵了吧?‘
那個中年人神色變得嚴肅,他冷冷道:‘怪不得親王遺命,若是江哲降敵,必然要盡力殺之。‘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從嘴角湧出,我緩緩的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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