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用膳的時候,凡笙進得很少,感覺沒有胃口。慕容明衍很是擔心,特意詢問了方丈,寺廟中有精通醫理的師傅,讓請了脈,說是中了暑氣,加上旅途辛苦。
“貴人,師弟診治後會擬出方案,諸位貴人明日便會返京,還望您好生靜養,免得誤了歸期!”年邁的老方丈客客氣氣的行了一禮。
凡笙自然也是客氣頷首,示意綠梅送方丈大師出去。
“有勞方丈,恕不遠送!”綠梅垂下天鵝般的頸項,盈盈一禮,待再次抬頭時卻注意到一個年輕的僧人站在不遠處的門洞外,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嚇了一跳。
“那位僧人是……”對方漆黑如墨的眼睛讓綠梅莫名感覺到毛骨悚然,猶如深山中被豺狼虎豹盯上一般。
老方丈的眼神不好,待他看過去的時候,門洞外早已空無一人,動作竟快得出奇,綠梅本能的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女施主莫怕,恐是老衲座下小沙彌阿季,他以前腦袋受過傷,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這裡原本是他的禪房,後來寺裡在後院統一安排了僧人禪房,但是他還是老往這邊跑……老衲這就去讓師弟將這孩子給拘回來,定然不會驚擾到貴人休息!”
“如此甚好!”綠梅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然而待她送走老方丈,剛轉過身,下一刻那個穿著統一藍色僧衣的小沙彌就出現在綠梅面前。看起來身量並不高大的小沙彌,此時臉上正露出疑惑的表情。彷彿不明白自己禪房內怎麼會多出一位女施主?頓時嚇得連連後退,雙手合十,一揖到底,對方臉上有種病態的蒼白,年齡看上去也不大,因為之前老方丈的說法,綠梅對他也不再害怕。
小沙彌說話的語氣確實有些孩子氣,顯得不太聰明的亞子,認定這裡是自己禪房,無論綠梅怎麼解釋都沒用,而且別看他個頭不大,力道卻是不小,不過看對方只待在偏院禪房,並不往內裡走,綠梅還真拿他沒辦法。
看對方欲言又止,怯懦咬著下唇的模樣,她腦補了一下對方或許因為腦子不好使,所以在寺廟內備受歧視的畫面,所以才會下意識的找一個自己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待著。綠梅心中湧起對於弱者的同情心,不由勉強點了點頭。
“好吧,你就暫且留在偏院禪房吧,不過不許靠近後面廂房,主子那邊不喜歡陌生人靠近,你還是遠著點,否則我也幫不了你!”
“嗯嗯,謝謝姐姐!”相貌雋秀的小沙彌露出潔白的小虎牙,一臉傻樂雀躍的表情,看得綠梅不自覺也隨之一笑,心中不由感慨這小沙彌生得這般容貌,幸虧是在普渡寺這樣毫無紛爭之地,若是在皇宮那樣的荒淫奢靡的地方,可絕非什麼好事!
胭脂在廂房內伺候凡笙,端上調理脾胃的湯藥,又給她疏通了長髮,讓她渾身舒服的躺在床榻上,擁著薄被很快進入夢鄉。
只可惜她剛閉上眼就又開始做夢,這個夢未免也來得太快了點。凡笙甚至懷疑,自己不是睡著的,而是直接進入到夢裡的世界!
最要命的是夢裡的她正在逃命,她騎著駿馬,身後似乎還有個男人,她只穿了件單薄的衣裳,渾身的熱量全靠身後男人給予,更糟糕的是,男人似乎受了傷,整個身體的重量全壓在她身上……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因為預知能力的關係,她的內心還是會有起伏的,不能完全把這一切當成看戲,就像此時此刻,她能夠感覺到緊張,情不自禁地的為夢中的男人擔心。
凡笙想要回頭,對方卻努力掰正她的身體,她只勉強看到他一身黑色裘衣,即便受傷依舊身姿挺拔,他一手控制韁繩一手環住自己的身體,她低頭注意到那隻環在自己腰肢的手,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手型很好看,僅憑這雙手凡笙便能知道這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是誰!
通常情況下,手長得好看的人,臉都不會太醜,雖然已經猜出男人的身份,凡笙卻依舊有點小小的不甘心,於是拼命掙扎著想要回頭,然而就在這時,男人突然扭過頭,而她正好把臉湊過去,於是就華麗麗悲劇了……
只聽“嘭”的一聲!
嚇得留守的胭脂連忙從榻上爬了起來,就看到自家主子一身清涼的坐在床榻上,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拍打著羅漢床,嘴裡還唸叨著什麼……
“主子,出什麼事了?”
“無事,被夢魘了一下而已,爺還沒回來嗎?”凡笙整理了一下頭髮,通常情況下如果太子爺與她同房,幾個丫鬟都是守規矩的,肯定會退出去,外邊夜色深沉,但太子爺一直未歸,再加上方才那個不祥的預感,讓她內心多了幾分焦灼。
就在主僕二人正說話的時候,廂房的房門突然被開啟,一個身著白衣緄著青邊的男人斜靠在房門上,突如其來的響動聲,結結實實嚇了胭脂一跳,張口就想呵斥。可當目光接觸到男人的臉時,卻猶如看到洪水猛獸般垂下頭,小心翼翼跪下,瞬間彷彿想把自己變成一粒塵埃般。
“太,太子殿下,奴婢,奴婢伺候您就寢吧……”鼓起十二分勇氣,胭脂僵著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此刻慕容明衍雙眸赤紅,臉色微微發白,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主僕二人,只是目光中看上去很是滲人。
胭脂嚇得半死,膝蓋一軟就要跪下求饒,卻被凡笙一把抓住,示意她悄悄站到自己身後。
‘慕容明衍’皺著眉,揉了揉鼻子,撩起自己額前一縷黑髮,動作緩慢而充滿美感。只是他的膚色過於蒼白森冷,唇色又太過紅潤,彷彿剛剛生飲過人血似的。
空氣裡終於沒有他討厭的味道了,他空洞的目光正好對上凡笙的臉,‘慕容明衍’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婆娑著她的臉頰,似乎在感受什麼,低喃般,“這就是你喜歡的人?似乎……並不討厭呢!如果弄死了,你會很生氣?氣得不想再出現了……”
凡笙倒是毫不緊張,笑盈盈的牽過‘慕容明衍’的手,溫言細語道,“佛門清淨地,爺這是躲哪裡偷偷喝酒喝醉了,便是連妾身都識不得了!胭脂,去找郭公公,就說太子爺吃酒吃醉了,讓他問方丈的師弟要幾粒醒酒丸子,記得,動靜別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