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服了自己不要再繼續多管閒事,以及這孩子有能力照顧自己,實則不過是潛意識裡,不想揹負上‘道德淪喪’的枷鎖。
雖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良心這種東西,卻總會在必要的時而跳出來提醒。
這一切歸咎於,待他們一行人來到了黎安城中,請來看診的大夫是這樣說的——
“這位小兄弟身上中的是西域的一種奇毒,雖然不是立即就會發作使人身亡的劇毒,毒發過程堪稱緩慢,但一旦中得此毒,先是會全身劇痛,再蔓延至五臟六腑,最後待劇痛感遍佈全身骨骼之時,便會致使癱瘓——而完全癱瘓之後不出數個時辰,便要嚥氣了。”俞叔也不知是打哪裡請來的大夫,說話間的神態透著一股子江湖氣。
但若不是江湖人士,怕也斷不出中的這到底是什麼毒。
早先在句郊縣裡的郎中,便只說是受了重傷,卻不知傷在何處,一切要待人清醒過來之後再下定論。
這話說的好像很嚴謹似得,但細細一琢磨,便會發現分明是掩飾自己沒有任何頭緒的幌子。
鬧了半天,原來是中毒了……
聽到這位大夫的描述,說是從皮肉疼到五臟六腑,再到骨骼裡,江櫻看向男孩的眼神不由複雜起來,卻見他從始至終,眉頭都沒有動一下,臉上更看不到有絲毫畏懼之色。
醒來之後,似乎也未喊過一聲痛。
“這小兄弟倒是能忍的很嘛,許多人只捱到疼至臟腑便舉刀自我了斷了,我瞧你這臉色……該是已經到骨頭了吧?”年至不惑的大夫“嘖嘖”了一聲,拉過男孩的手腕又診了一診,奇道:“喲,這毒可都被你逼出來兩三分了?小小年紀,內功怎麼如此深厚!來,跟我說說你是哪門哪派的?到時候我也好幫你找個同門,過來為你收屍——”
男孩似無法忍受,不耐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說就不說,火氣還挺大!”大夫哈哈地笑起來。
“老李,你就別逗這孩子了……”俞叔在一旁滿臉的黑線,問道:“你且說這毒,你能解還是不能解?”
“這毒又不是我製出來的。我焉知該如何來解?”大夫反問道,口氣理所當然,彷彿俞叔問了一個異常膚淺的問題。
“這……”饒是相識多年,俞叔還是很容易被此人‘非同凡響’的言行所折服。
“那就是說不能解了?”華常靜問道。
“除了西域自制的解藥之外,無藥可解。”大夫已經開始著手收拾自己帶來的藥箱,彎著腰漫不經心的說道:“這毒配製起來倒是不難,我也能配得出來。也試用過。毒效無甚區別。但解藥卻過於複雜了,不是我所擅長的……”
眾人:“……”
“哦對了。”大夫忽然停下了收拾藥箱的動作,抬起頭來說道:“靖安軍營裡倒是有一位擅制解藥的大夫。去年金興幫的幫主中了劇毒,解藥就是他給配製出來的——當時黎安城正在打仗,他隨軍至此,我偶爾同他見過一面。得知他似乎是姓方,這個年輕人。在這方面可是天賦異稟的。”
“呃……?”江櫻一時有些凌亂。
隨軍大夫?
姓方……
還是年輕人。
這說的該不會是方昕遠吧?
江方昕遠是經常會給他們寫信的,上一回似乎也提過,他如今在靖安附近。
可是……“靖安離此處似乎不近吧?”江櫻不確定地問道。
“哪裡是不近啊!”大夫又開始繼續收拾起了藥箱,邊道:“那可是遠的很吶。往東去得有四五百里的路程——就是騎馬過去,也趕不及將人請回來配製解藥。”
“那你還提他做什麼!”俞叔有些惱了,他倒不是多關心這個孩子。只是覺得自己又被老李給耍了。
大家都是有尊嚴好面子的人,又都上了年紀。還總這樣有意思嗎?
“我就提一提他擅制解藥而已,又沒說讓你們去請他過來解毒——還不讓人說話了不成?”老李大夫也是仗著一張厚臉皮走南闖北的人物,絲毫不介意眾人鄙夷的目光,挎起了自己的小藥箱兒抬腳便往外走。
“你們看著商量商量這孩子的後事吧,我還趕著回去吃晚飯,就不參與了。”
門被從外面帶上,留下江櫻等人面面相覷。
治不了了,這個結果,原先她們也是設想過的,卻沒料到,竟然會是這副情形。
“公子,那我就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