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詞已經記在了腦子裡,他現在要做的是醞釀情緒。至於說動作、場景設計什麼的,他早就在腦海裡模擬了千百遍,就是在現實,他都模擬了幾十上百遍。
五分鐘之後,徐賢俊睜開眼睛,聲音沙啞的道:“好了。”邊說邊向後退去。
“我跟你搭戲。”叫英敏的中間男子應道。
徐賢俊只是微一點頭,並沒有像先前那樣鞠躬道謝。
“你兄長,孝章世子死後,在寡人……當時你的聰慧讓寡人無法忘懷,這是天佑我李家!”本以為後繼無人,沒想到在40歲時又有一子出生,並且還如此聰慧,“英祖”當時是何等的狂喜,後繼有人!後繼有人啊!
“可是你卻只會玩刀、畫畫、偷懶不讀書!寡人以為天都要塌了。”天下間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給你一個希望,然後又打碎它!
“英祖”雙目中蘊含著淚水,這對於一位王者來說,太罕見了,或許是悲自己、也是悲櫃中的兒子。
思悼(英敏):“所以讓我像傀儡般坐在臣子面前,將我變成了廢物?”
“還不是為了讓你成為像樣的君主,才那樣做的嗎?當你犯錯的時候,你知道寡人有多心急嗎?”“英祖”蹣跚著向前走了幾步,他是多麼想告訴兒子,你現在所遭遇的這些真的只是小兒科,當你當上了王,你要面臨的困難遠遠超過這些!
思悼“那怎麼能是我的錯?是父親在成為王的過程中,被臣子抓住了把柄,戰戰兢兢吧。”
“你難道不懂當不了王的王子的命運?縱然得到他們的幫助,若是無法成為王,寡人當時就會死。寡人要是死了,你也不會存在。”“英祖”慢慢接近米櫃(思悼被困其中,他想和兒子靠的近一些,再近一些。他想和兒子講清楚,只有人活著,一些才有可能,只有人活著……
思悼:“我也曾為了理解父親而努力過,但是您強硬的方式令我窒息,實在難以承受。讀書有如此重要嗎?著裝有如此重要嗎?”
“君主學識不足,哪怕只是一隻褲腳散開,也會被臣子蔑視。這個國家讀書就是國策,禮法就是國策。”他們朝鮮就是一個彈丸小國,王室比不得宗主國清國的皇室。他還記得宗主國先帝雍正給他的評語:“柔懦無能,權移於下”。他也不想的,可是黨爭由來已久,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現在只能壓制,想要滅絕,那得等下一代、下下一代君王,而眼前的兒子,絕無這個能力。
要是不讀書,他就不知道什麼叫做虛與委蛇,他就會為了所謂正統不服清朝統治,不事事請示,不……那麼等待朝鮮的,將會是一場滅國大戰!
要是不以禮法為國策,那用什麼束縛萬民的思想?用什麼統治這偌大的江山?難道要人人都:“彼必可取而代也”、“大丈夫當如此也”?那我李家的三百年宗社要煙消雲散了!
“英祖”含淚的雙目裡盡是失望,走到桌前,眼睛盯著“米櫃”。
你將來是要做王的!做王的!聲音裡都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思悼:“您知道那晚我為何沒有殺您,而是直接回來了嗎?是有了人才有讀書和禮法。豈能是讀書和禮法成為壓迫人的國策呢?我厭惡君主之位,也厭惡權力,我所希冀之事,唯有父親一縷溫暖的目光,一句慈愛的話語而已。”
“為何,為何你與寡人非要來到這陰陽相隔的分叉路口,方才得以相談此事?”
“英祖”對兒子的前半句話自動過濾,他聽得太多了。但是聽得最後一句,只感覺撕心裂肺。他做了39年的王,知道怎麼做好一個王;但他同時做了43年的父親,卻不知道怎麼做好一個父親!倘若他知道,他又如何會吝嗇?每天虛與委蛇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或許,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的繼承人,或許把他當成了自己。
而自己,是不需要這些的。
“寡人……會被記錄成弒子之父。你,不是欲弒君的逆賊,而是會被記錄成因瘋癲而欲弒父的狂人。唯有如此,你兒方可以活。”
“英祖”早就做了這個決定,說的也是異常堅決,君無戲言!
對於弒子的名聲“英祖”很在意,就像他在意“弒兄”得皇位一樣,可是若不如此說,那這李家三百年江山將無人繼承!為了這宗社,兒子都可以捨棄,名聲又算得了什麼!
一力承擔便是!
這既是“英祖”的決定,又是安思悼世子的心。
“寡人若不是君主,你若不是君主之子,又豈會發生此事?此乃我倆之命也。”呢喃,又或是夢囈。
“英祖”腦海中有了一幅畫,那畫裡有他、有兒子、有孫子,祖孫三代都臉帶笑容、其樂融融。
可這一切都是夢幻,瞬間煙消雲散,他是王,是朝鮮的王;他是世子,是朝鮮的世子!
一切都已經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