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刻,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日冕百分之百肯定,他的出手絕對沒有半點多餘動作,在準度上也不可能出現任何差池。但黑衣人只是不疾不徐地向前走,並沒有做出任何躲避動作,這顆子彈卻沒有打入黑衣人的眉心,而是無端消失了一般,再也尋找不到半點蹤跡。
日冕的額上滲出冷汗,一股前所未有的驚懼之感席捲他的全身。
他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哪怕是面對比他強出一大截的耀斑,他也不會恐懼,反而體內熱血沸騰,躍躍欲試。
或者說,從他加入太陽組織起,他便不再體會過恐懼的滋味。
連自身生死都已淡漠的殺手,怎會恐懼?
事實卻是,這入骨的恐懼感,宛如一把冰冷的鉗子,將日冕整個人死死夾住。他竟失去了對自身的控制能力,只能像木偶一般,呆滯地站著。
直到黑衣人與他錯身,再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後,這整個過程中,他連抬一下手指、動一下嘴唇都做不到。
日冕的額上滲出大片冷汗。
他用盡全力驅使自己的身體,強迫自己動起來。
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早已因恐懼而徹底麻痺的身體始終是一動不動。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那個黑衣人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日冕飛速思考,卻完全想不出頭緒。他唯一知道的是,這個黑衣人很強,強大到可以翻手覆手間滅掉整個太陽組織,甚至於,黑衣人從始至終便將日冕在內的所有殺手都視作空氣。
日冕心中的無力感越加強烈。
他在這種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竟是耀斑。他在想,耀斑當初是如何在十名頂尖殺手的圍攻下,將夏秦和夏恬保護下來,並且全身而退的?如果現在是耀斑在鎮守這片草原,他會怎麼做?他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如此輕而易舉地被打敗?
耀斑不在這裡,而是帶著夜鶯浪跡天涯去了。
所以日冕猜不出答案。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耀斑一定不會像自己一樣不堪。
日冕心中有了濃濃的屈辱感。
轉念間,他又想到了錢漫欣。
就在半個小時前,錢漫欣告訴他,她要去大鬧夏秦的婚禮,將夏秦搶走,如果她失敗了,就回來做他的老婆。
那時候,他的心裡的確有過一抹淺淺的觸動。
身為殺手的他,從未體會過異性帶來的美好,甚至對異性的身體構造都懷有不小的疑惑。
他沒有父母,不懂得親情;沒有朋友,不懂友情;沒有戀人,當然也不懂得愛情。
他認為耀斑比他強,是因為耀斑懂得感情。而人的感情,無非就是親情、友情、愛情。
所以在錢漫欣許諾要回來當他的老婆起,他心中那股難以平復的觸動,便證明他已經懂得了愛情嗎?
日冕自己也說不清愛是什麼。他只知道錢漫欣很美麗,也很有魅力。如果他能和她在一起,至少不是糟糕的事情。
他不知道黑衣人闖入夏秦和肖淺裳的婚禮現場會產生怎樣的連鎖反應。他唯一知道的是,這個黑衣人足以威脅到婚禮現場的所有人的性命,而這些人裡面便有錢漫欣。
——不能讓他過去!一定不能!誰都可以死,但錢四小姐一定不能死!
日冕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大吼。或許是他的強烈意志漸漸壓制了瀰漫全身心的恐懼。他的身體恢復了些許行動力,雖然依舊是連抬手這種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但他的嘴巴可以動了。
他沒有大喊,而是張開嘴,用盡全身力量,猛地咬住自己的舌頭。
他企圖用疼痛刺激自己,讓麻痺的身體恢復過來。
這個做法並不算明智,至少對他不算。
因為殺手不僅對目標人物狠毒,對自己也狠毒。
他這一咬,用力實在太大太大,竟在短短兩秒鐘內,將舌頭直接咬斷了。
人的舌頭裡本身藏有數量極多的血管,而舌頭斷裂的那一瞬間,必將伴隨大量的血液流出,人有可能失血而亡。而更可怕的是,舌頭斷裂後剩下的舌根,還存在堵塞喉嚨,讓人窒息而亡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