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是一件足可轟動整個緒城的大新聞。卻不知為什麼,古姄的死沒被任何人記住。
動物園照常對外開放,遊客也照常前來觀賞。
彷彿這世上記得那件事的人只有徐旺。
年僅六歲的徐旺還什麼都不懂,他能做的便是記住她的模樣,把她深埋在心裡。
可是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奇蹟。
當他漸漸走出古姄死亡的陰影,她卻又活了過來,以他的同學的身份出現在他的面前。
長大了的她更加美麗,比任何同齡的女孩都要美麗得多。
而那時的他,也漸漸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個謎題。他敢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絕對不是左漫雪的親生兒子,因為他在更早之前就已知道,徐成俊是假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就如同他不知道古姄怎會奇蹟般地活過來。
但他依舊深愛著左漫雪,將她視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無論她是不是他的生母,對他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他記得自己懵懵懂懂的時候,她溫柔地抱著自己,對自己講《打火匣》《醜小鴨》的童話故事;
他記得自己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她站得遠遠地對自己拍手,把甜美的糖果遞到自己手裡;
他記得自己病重得幾乎活不下去的時候,她便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神秘而古老的歌謠,唱到喉嚨沙啞,唱到兩頰蒼白,唱到嘴角含血,直到他完全好過來為止;
他記得自己迷茫的時候,她便拉著他的手,講述一個又一個勵志故事。
只要是他需要她的時候,她就一定在他身邊,這已足以證明她是世上最溫柔、最慈祥的好母親。
時至今日,許多徐旺未曾想明白的謎題,卻都如同醍醐灌頂一般有了明確的答案。
這個長達十九年的漫長故事,這一起又一起滿是鮮血與悲傷的慘劇,這一次又一次照亮天涯的陽光,一切都如夢一般,起於美好,終於虛妄。
所以他的名字叫徐旺。
所以是虛妄中衍生了美好,還是美好中幻化了虛妄?
徐旺推開門的時候,左漫雪就安靜坐在畫滿血色符文的沙發上。張美月抱著小溪站在一旁,宛如木偶。沈星暮、葉黎、夏恬三個人則滿目戒備地盯著她們。
徐旺牽著古姄,緩緩走到左漫雪面前,接著彎腰一拜,認真道:“母親,我有話要和你說。”
左漫雪露出蒼白的笑,輕輕點頭道:“無論什麼事,你想說就說。”
徐旺捏緊古姄的手,沉聲道:“母親,我喜歡她。不對,我愛她,就如同你愛父親一樣。”
左漫雪安靜點頭。
徐旺壓著心頭的情緒,又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想和她在一起。”
左漫雪再次點頭。
徐旺道:“可是在這之前,我必須告訴你,我所知道的真相。”
左漫雪的眉梢輕輕緊了一下,問:“什麼真相?”
徐旺道:“我並不是你的兒子,而是一朵花。”
左漫雪驚訝道:“小旺,你在說什麼?”
徐旺咬著牙,沉聲道:“我是一朵無色的花,我可能變成黑色,也可能變成白色。我不知道我從哪裡來,更不知道自己怎麼變成了你的兒子。這些都不再重要。母親,這麼多年裡,我能切實地感受到,你對父親的愛早已超越了時間與生死的界限,是你的溫柔與愛讓我變成了一朵白色的花。”
左漫雪站起身,眉心的血色符文再一次浮出。她在使用“念”,似乎是為了確認徐旺的話的真假。
徐旺不受“念”的影響,因為他本身便有著無比純淨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