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古姄忽然問:“沈星暮,你有沒有覺得我非常傻?”
沈星暮搖頭道:“不覺得。”
古姄道:“我以前也不覺得。我總能找到很好的藉口,證明自己不傻。但到了今天,我好像找不到任何藉口了。”
沈星暮問:“你也猜到徐旺不會再來了?”
古姄咬著嘴不說話。
沈星暮淡淡說道:“他不來也沒關係,你可以親自去找他。”
古姄搖頭道:“我發簡訊的時候的確是這麼想的。”
沈星暮問:“但你現在不這麼想了?”
古姄道:“如果他今天不來,我就沒必要再和他糾纏不清了。以往的時候,他從未讓我失望過。可是這一年裡,他不僅僅讓我失望,還不只一次讓我傷心、偷偷哭泣。”
沈星暮點頭道:“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只有失望和傷心的話,的確可以考慮一下換個物件了。”
古姄立刻兇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沈星暮冷笑道:“所以你並沒有對他死心,剛才的話只是你發的牢騷。”
古姄道:“我一直以為,我受的所有委屈都是為了以後更美好的重逢。我深信著,我一定能再見到他,並且再也不和他分開。”
沈星暮道:“但你並沒有主動去找過他、問過他,興許你感覺委屈的同時,他反而正承受更殘酷的折磨。”
古姄驚訝道:“還有這種說法?”
沈星暮保持冷漠的笑容,卻不說話。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星辰的光華照耀在他們的身上,使得他們的身影變得更加幽深冷酷。
似乎星辰並非指代美好,也可能映照黑暗。
此刻他們都像黑暗中的影子,殘喘著、掙扎著、彷彿隨時都會化作齏粉。
忽然,沈星暮的手機響了。鈴聲當然還是“幻想盡頭少年音容/鬧劇終點偏偏騰飛化龍……”。
沈星暮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葉黎打來的,便面無表情跳下護欄,順樓道走出一段距離才接聽電話。
電話裡,葉黎急聲道:“徐旺出來了!他從六米多高的樓上跳了下來,似乎並沒有把握好落地的姿勢,腳受了傷。”
沈星暮神色一振,問:“嚴重嗎?還能走路嗎?”
葉黎道:“他還能走路,甚至能跑。只不過他好像變成了瘸子,跑起來一瘸一拐的。我要去幫他嗎?”
沈星暮皺著眉看了一眼手機時間,現在已是凌晨三點過。大街上早已沒了計程車,徐旺的腳又受了傷,如果步行來沽縣三中,可能天亮也走不到。
他遲疑著,忽然冷聲道:“不用管他。你回賓館休息就好。我天亮後也會回去。”
——如果徐旺是一個男人、一個無所畏懼的少年。他就一定有辦法在天亮以前出現在沽縣三中教學樓的天台上。
沈星暮如此想著,心緒一陣翻滾。昔年他也曾從六七米高的地方一躍而下,為的就是去見童遙。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那次他的腳也受了傷,導致他最後過期不至,沒能見到童遙。
沈星暮忽然感覺好笑。昔年他沒做到的事情,而今徐旺就能做到嗎?
然而徐旺真的做到了。
晨曦微露,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大地之時,樓道里傳出了艱澀的腳步聲。
通往陽臺的大門裡,少年站得筆直,宛如一株不動如山的蒼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