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道人憑《螟蜒錄》隔代傳法,一點靈光主動投入負笈書生遊畢方體內,幾個呼吸過後,便凝聚成道法真種,將這門小道小術之奧秘真義盡數傳承。
可以說,自古以來,凡俗入道就沒有這般輕易,肯定會有劫數降臨。
這不,遊畢方身為魚糧道右人士,又承飽學儒士發矇學字,年齡不過二八年華,便考取秀才,著青衫綢服,免田賦徭役,能佩劍出行,種種王令特權,十分不易。
須知凡俗入道,最受朝廷龍氣忌憚,兩者不相上下,必取其一而從之。
所幸者遊畢方不過是個秀才,起自於鄉野草莽,記名於縣學政裡,未上達天聽。
再則,礙於皇權不下鄉之鐵則,遊畢方還沒有進入龍氣視野,還有轉寰之餘地。
只可惜如此一來,遊畢方沒了朝廷龍氣庇護,不僅沒了諸邪不近的特權,就連虯鬚大漢辛無害最為看重,呵斥鬼神、妖精退散的本事也作廢了。
要知道,天條最重,卻被人刻意隱沒,非常人所能知。其次,世上最大還是朝廷,不僅有律令法網遍佈四野八荒,還有龍氣天柱連天接地,實為天地之間最大的玄門法脈。
唯一可惜處,便是朝廷律令並無人前顯聖之能,恢恢法網只為修士所設,鎮壓一切牛鬼蛇神,掃平所有不服。
於是,道法靈光入體,結成符籙真種,遊畢方此身所承秀才命格瞬間破缺,原本圓滿無暇,此時卻有了裂縫罅漏。
當負笈書生回過神來,破廟野火堆前只有自己一人,雲遊僧慈舟,虯鬚大漢辛無害,採藥山客藍壤三人俱都不見蹤影,也不知去向。
遊畢方也不知道自己枯坐幾時,只是瞧著廟外,暴風驟雨早已停歇,廟前沙地都被夜風吹地乾爽,想必是過了幾個時辰。
不知為何,負笈書生總覺得周身不自在,待在缺磚少瓦當的破廟裡,更是渾身不舒服。
哪怕常在外面奔波的老人,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可漏夜趕路,遊畢方還是執意離開。
可惜,當他起身走出山門,腦後涼風驟起,寒意刺骨,心裡驀然一沉,頓時知道大事不妙,猛地回過頭去,哪裡還有般若寺的所在,夜色裡照亮方寸之地的野火,只有白茫茫一片,詭異莫名的濃霧。
此時此刻,般若寺裡,採藥山客藍壤站在廟門前,錯過伸手攔阻負笈書生的機會,心裡有些懊惱後悔。
方才,一點靈光入體後,遊畢方逕自起身疾衝而出,哪怕採藥山客藍壤伸手,抓住書生衣袖,卻感覺滑不溜丟,根本無從下手。
這真是終年打雁,竟被大雁啄瞎了眼!
雲遊僧慈舟雙手合掌,禪唱道:“善哉善哉!遊施主乃名教弟子,有名的秀才公,得了前朝道人傳法,與其自身命格有害,就此引發人劫,合該有此一難!等到他脫劫回來,貧僧與二位施主,便可喚他一聲道友!”
虯鬚大漢辛無害“唔”了一聲,想起負笈書生出身來歷,暗自將遊畢方之名牢牢記住,日後稟報上去,就說他辜負浩蕩皇恩,沉迷於左道之術,此身陷入旁門法脈。
畢竟,他可是正兒八經的法家中人,維護朝廷法度,剷除一切不法,鎮壓牛鬼蛇神,最是看不上儒士袖手清談。
其中愛恨情仇,相愛相殺,未必不是,祖龍開朝建制以降二千年,歷朝歷代都是內法外儒,又或是法骨儒皮,好處都被親親相隱、仁德執政的儒家得去,嚴峻刑法,依法治國的法家,被黎民百姓厭棄忌憚,反而出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