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德憫中帶悲,順勢將扶著高洋的右手,轉扶為按,伸到高洋的脈搏之上的位置,替他把起脈來。
這幾年,雖在同州,可高寶德並未就此斷了同祖珽修習醫理之術。
曾經半竅不通的切脈之技,現在也能切出個所以然來。
高洋倒是第一次見高寶德這般模樣,深沉地彷彿真是宮中的尚藥女官。
不由得有些苦澀。
他的寶兒,原本只是單純良憨的孩子。
到底是經歷過人世間的種種,才變得這般知事識情。
……
高寶德切脈良久。
卻越是仔細感受手間跳躍的脈搏,就越發的心涼。
高洋頭顱之疾,空非同一般。
再思及高洋這幾年的作風行事。
酗酒撒野,浪蕩不堪。
事極猖狂,逞情殺戮。
暨於末年,不能進食,唯數飲酒,麴櫱成災……因而致斃。
……
高寶德微咬下唇。
她記得,《黃帝難經·二十難》中載:“重陽者狂,重陰者癲。”
癲屬陰,多偏於虛,表現為精神抑鬱,沉默痴呆,喃喃自語。
狂屬陽,多偏於實,表現為喧擾打罵,狂躁不寧,昏邪殘暴。
癲病經久,痰鬱化火,亦可表徵狂症;狂病延久,正氣不足,亦可出現癲症。
故癲狂二症,常並稱之。
恐怕,高洋除了性情本就急躁之外,這些年,他的頭顱之疾,是緣於癲狂之症。
癲狂,心與肝胃病也,而必挾痰挾火。
癲由心氣虛、有熱,狂由心家邪熱,此癲狂之由。
高寶德窮盡腦海中的記憶,將祖珽講述給她聽的和一直以來,她自己翻閱記誦的,癲狂之疾一系列的資訊,都一一搜刮出來。
怎麼治呢……
按照前世,高洋壽數僅有一兩月,高寶德頓覺無力。
高洋闔目歇息,可彷彿是能感受到高寶德的糾結和難受。
於是他低聲道:“天命如此,若不能強求,寶兒不必替阿耶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