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德環視殿中,看是何人。
殿中的宮人內侍之屬,早在先前同宇文邕講話之時,就被高洋趕了出去。
那高洋是在與何人言之?
側門旁有聲:“陛下……”
高寶德仔細一瞅,原來是刀筆吏。
就是字斟句酌,斤斤計較,記錄天子一輩子所言所行的史官。
穢跡彰於一朝,惡名披於千載。
不論用膳就寢,亦或是出恭更衣,朝堂後宮,哪裡有高洋,哪裡就有他們的身影。
他們不會多言,有的時候可以當作不存在,可有的時候,也是真的讓人感到厭煩。
“逆吾者,夷三族。”高洋淡淡。
他近年來的威勢,愈來愈強,可這還是他第一次,欲將身側的刀筆史官趕走。
“就一炷香的時間,先滾出去,一會兒再進來,無人能知。”
高洋仍是淡淡,甚至都不去看他們。
高寶德都有些憐惜他們了,若遇到個真的不聽捯飭、不懼後人言的暴虐天子,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刀筆吏,只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高洋手中的羔羊。
怎麼聽都怪怪的。
有一個史官躬身上前,拜倒陛前,肅聲道:“君舉必書,乃吾之責。”
“來人!”高洋也不同他論理,直接高聲喚殿外之人。
恭候門外的百保鮮卑靜靜地進殿上前,聽候高洋的吩咐。
“夷其三族。”
高洋撇了一眼正下面跪著的那名史官。
示意百保鮮卑將他拖走。
跪倒殿前的那名史官,倒也沒有求饒或者再言什麼話,只是以頭搶地,狠狠地砸出血絲。
……
高寶德無聲,只張了張嘴。
“現在,都給朕下去。”
她知道,高洋是在讓方才那些首鼠兩端的史官們,先離開此殿。
有了夷三族之懾,殿中剩餘的史官們,相互對視,都從身側的同僚眼中,瞧見痛楚與複雜之色。
“臣等告退……”
他們攝於高洋之威,決定一同先到側殿候立一炷香的時間。
等到了時辰,再無聲回到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