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的仙侶死了,死在了成親那日去往定安侯府的路上。
她的魂記消失時,他正喜氣洋洋地坐在前方的高頭大馬上,接受著整座金陵城的祝福。
鮮紅的血液順著花轎的縫隙處淌下,在古老的青石地面上砸出了一朵又一朵嬌豔的花。
猛地怔神後,他發瘋似的衝向花轎,將那體溫漸失的嬌俏人兒緊摟在懷裡,頃刻間,淚水模糊了男人的視線。
那轎上的人兒,早已被剖開了胸膛、挖取了靈元,僅憑一口氣堅持到現在……
他的小師妹,天資卓越,自四歲時起就來到了山門,最愛甕聲甕氣地喚他一聲“大師兄”,然後將軟綿綿的小手往他手心裡塞。
“大師兄,歡歡走累了,想要大師兄抱抱。”
“大師兄,歡歡害怕打雷,可不可以在大師兄的房裡睡?”
“大師兄,歡歡的手手破了,好疼,想要大師兄吹吹。”
“大師兄……”
她那時只是個與腿差不多高的小人兒,總是梳著兩個羊角辮,屁顛屁顛地跟在他的身後,甩也甩不掉。
後來她長大了,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的模樣,她在師門裡有了眾多追求者,可她還是一門心思地圍著他轉,說出的話三句不離“大師兄”。
再後來,他因戰績卓越,被殤帝封了定安侯,她也成為了師門裡唯一一名修煉至上靈階段的女弟子。
“大師兄,歡歡不想叫你大師兄了,歡歡也想叫你執安,就像那位嬸嬸一樣。”
“執安,歡歡現在是上靈了,和你一樣擁有了漫長的壽命,歡歡想陪你到老,執安願不願意?”
“執安,花燈好漂亮,執安買一盞送給歡歡好不好……”
“執安……”
一百三十餘載,餘清歡在李執安的生命中一共待了一百三十餘載。
在這一百三十多年裡,他陪她闖過禍捱過罰,她亦隨他降過敵寇殺過惡匪,他們的眼中早已只有了彼此,亦曾約定好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就在二人即將真正攜手共度餘生的時候,餘清歡走了。
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走了。
李執安的世界頃刻崩塌。
那一日,十里紅妝化為白綾,百里喧囂陷入沉寂,李執安永遠地失去了他的歡歡。
一夜之間,李執安滿頭的烏髮變成了銀絲,俊逸的臉上再沒了笑容。
三日後,定安侯府內。
李執安拒絕了所有欲上府弔唁的親友,將自己關在新房裡、神色悲愴地抱著餘清歡的屍體。
他的眼下一片烏青,眼球佈滿了血絲。
“歡歡,大師兄還想聽你喚我相公呢,你睜開眼,喚我一聲試試?”
“歡歡不聽話,歡歡不乖,相公要生氣了。”
“歡歡是個小騙子,說好了要陪相公到白頭的,怎麼可以先撒手不要相公了?”
李執安聲音嘶啞,卻又有著掩不住的柔情和寵溺。
即使他的歡歡真的不要他了,他又怎麼捨得對她說一句重話呢?
他一遍一遍輕撫著她冰冷的臉龐,全然沒有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
那個女人,生著一對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一彎似笑非笑的微笑唇,那挺翹的鼻子,那巴掌大的瓜子小臉,分明與李執安懷中的女人一模一樣!
只是一個著明豔的紅,一個著純潔的白。
女人穿一身純白裙裳,氣質出塵,聘婷而立,亦正深情款款地凝著李執安。
她伸出手,纖長瑩白的手指從李執安的身體穿過,沒有掀起半絲空氣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