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李嚴也是堂堂而光祿勳、後將軍!此時此刻的長安城裡,誰比我更有資格領兵作戰?這分明是我李正方的權柄所在,諸葛亮哪怕身為丞相,也不該隨意觸碰!
可皇帝竟然如此……
他對諸葛亮的信任就到了這種程度?
皇帝竟然覺得,諸葛亮擁有執掌天下政務的許可權還不夠,還要讓他插手軍務,擁有領兵上陣的資歷?皇帝竟然相信,一個絕少涉及軍務的書生,能夠以寡擊眾,打敗曹軍的數萬精銳鐵騎?我李嚴都沒這個信心!
這是何等昏聵!
皇帝年邁,開始糊塗了!
直到歲首當日的宴會上,李嚴滿腦子盤旋的,都是這些。他甚至還仔仔細細地想過,萬一前線軍事失利,自己須得如何糾合長安城中的守軍,或者死守,或者棄長安而走,在這個過程中,又要怎樣才能建立自己在中樞的權威。
或許因為這些事佔用了太多精力,他連著兩日都有些恍惚。
不過,神情恍惚、滿心憂慮的朝臣不止李嚴一個。
這會兒已是深夜時分,酒宴快要接近尾聲。負責百戲的俳優們很努力,將高絙、吞刀、履火、尋橦等少見的表演一一呈上,樣樣都變化莫測,驚險刺激。而群臣們大都靜默,皇帝雖然面帶微笑,其強撐精神的姿態,也瞞不過人。
預估敵情,今日便是丞相與敵接戰的時候了,究竟戰況如何?能不能勝?又或者,就算不勝,丞相可能全身而退?長安城可否堅守?宏大殿堂上,大概每個人都在想著這些,以至於群臣們的情緒,與喜悅的九賓徹樂之曲截然不同。
正在這時,宮殿之外忽然有連聲通報傳來,隨即一名傳騎快步入內。群臣的目光一下子集聚到了此人身上。
早有內侍向前,從那那傳騎手中接過軍報,呈送到皇帝面前。皇帝接過書信,開啟觀看。剛看了兩行,臉色就沉鬱了下來。
皇帝的臉色一變,開闊的殿堂中便似有一股寒風颼颼刮過。群臣們交頭接耳,而那些來自西域的異國君主,更是彼此問詢,話語勝彷彿啾啾鬼鳴。
要不是用人有誤,何至於此?敗壞局勢的,便是諸葛亮這個書生!李嚴只覺心中一股邪火完全無法控制,如同沸騰岩漿般冒起。他瞬間下了決心,猛地起身,大步邁至階前,厲聲道:“陛下,臣李嚴,有一事不明,冒死敢言於階前!”
皇帝卻沒急著理會李嚴。
他繼續看了兩眼軍報,深深地嘆了口氣:“曹子文眼見兵敗,竟單騎向我軍挑戰,被姜伯約射殺了……唉,這又是何苦?”
“呃……”李嚴猛嚥了口唾沫:“陛下,你說什麼?”
“我軍大勝,曹軍潰逃,丞相正在領兵追擊。孟德之子黃鬚兒曹彰,眼看局勢難以挽回,遂單騎衝陣而死。”皇帝向李嚴解釋了兩句,忍不住又感慨:“不愧是孟德之子,竟然如此剛烈!”
說到這裡,皇帝把軍報遞給內侍,令之轉交群臣傳閱。
軍報所到之處,群臣無不眉開眼笑,殿堂上的氣氛瞬間就熱烈了十倍不止。
回過頭來,皇帝又關切地問道:“適才,正方似有要事啟奏?……什麼事,竟至於冒死的程度?卿且說來。”
“咳咳……臣,臣……”大冷的天裡,李嚴滿頭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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