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這時候也是夫妻間說些私房話的時候,可趙襄今天被阿諾驚著又氣著了,回到房裡,便不肯說話。
雷遠嘆了口氣:“我沒埋怨你,真的。你說的都對,真的,真的。”
說到這裡,雷遠看看趙襄。趙襄依然並不說話。
她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沒睡?雷遠湊近些看看,才見到趙襄的眼淚不斷地流出來,慢慢地滲進了絹枕裡。或許阿諾捅出的婁子,促使趙襄下了決心;可終究母子情深,才十歲的孩子就要遠離,做母親的難免傷感。
頓了頓,雷遠繼續道:“明日開始,替阿諾收拾什物,三天後,不,五天後啟程,讓含章陪著。”
“含章”是李貞的字。他雖然成了驃騎將軍右曹掾,但廬江雷氏家臣的身份仍在,早年間李貞陪著雷遠去過幾次成都,有他隨從,必不有失。
“還有公權。”趙襄悶悶地道:“讓公權也陪著!峽江道路何等險峻,有他在,我才放心!”
“好,好!讓公權也陪著!”
被喚作“公權”的,是雷遠的親信部下陶威。他本是雷遠派駐在峽江一帶聯絡蠻部的代理人,對周邊環境最是熟悉,所以趙襄才會點名讓陶威也隨行。
雷遠慢慢地拍著趙襄的手,想了想,嘿嘿笑道:“諸葛瑾也要去成都。我讓人陪他先走,正好沿途踏勘驛置、道路,路上但有苦頭,都讓諸葛瑾先吃了去!”
趙襄打了雷遠一下,埋怨道:“你這死人,哪能如此!子瑜先生是阿諾的恩人!他這般模樣,也都是阿諾害的!你不留他在江陵多將養幾日?他這樣去了成都,別人都要笑話我們!”
“諸葛子瑜是有急事去成都,本來也不會在江陵耽擱。何況我又不虧待他,嗯,讓程德樞沿途陪同,如何?德樞也是大儒,於路和諸葛子瑜也好談說。”
程德樞便是程秉。他原是士燮的部下長史,精通五經,現在雷遠麾下主持文教、禮賓等事務,極受尊崇。雷遠以程秉出面相陪,怎也不致失禮。
趙襄連連點頭,正待答話,又見雷遠揪了兩下鬍髭,正色道:“只消算準時間,讓他的行程比阿諾快一日就好,這叫公私兩便。”
趙襄被雷遠逗得笑了,又捶了他好幾下。
不愉快的情緒少了些,睡意就一下子上來;沒過一會兒,她便沉沉地睡著了。
雷遠起身闔上半扇窗,又把床頭的帷幄拉緊些,隨即起身出外,前往書房。
他將今日與諸葛瑾談話時的所見所想草就一信,沉聲喚道;“文平!”
閻宇閃身出來:“在。”
“將此信件八百里加急,送往成都丞相府。”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