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超敗往漢中,又在巴西郡敗於雷遠之手的時候,馬岱隱約覺得,這樣下去怕是不行。
但他不敢對馬超說起,更不敢指點馬超。所以他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索性遠遠離開關中和涼州,去看一看有沒有不一樣的軍隊,有沒有像是能掃平天下的、那種傳說中的王師。
現在看來,荊州軍和交州軍,很有幾分王師的氣派了。聽說益州軍也不差。
今日馬岱為全軍先鋒,殺出瞭如此煊赫的戰績。哪怕兄長馬超復生,恐怕也做不到。但這是馬岱的勇猛勝過兄長了嗎?
當然不是。
這是因為交州軍的裝備、訓練、後勤支撐勝過曹軍!是因為交州軍將士享受了優渥的待遇,並對漢家盛世抱著強烈期盼,願意舞干鏚以濟世!是因為漢中王的政權,愈來愈有新朝開國的氣象,這個政權無論軍政,都從內而外散發著蓬勃的生機!
馬岱心潮澎湃。
“伯瞻在想什麼?”身邊忽然有人問。
馬岱急轉身,便看到雷遠正策馬過來。在他身後,有大隊步騎待從浮橋上經過。
交州軍的主力到了。
馬岱連忙勒馬,給步騎讓開道路。
“遣人去搜捕曹操了!我在等迴音!”馬岱有些汗顏地對雷遠道:“將軍,我來時,只抓住了曹操的扈從,但他們惡鬥求死,我沒能……咳咳,曹操跑不了多遠,他應該就在附近藏身,我們還在找,快了!”
雷遠看看馬岱額頭一下子沁出的汗水,再看看四周愈來愈紛亂的景象,輕笑了兩聲。
他拍了拍馬岱的臂膀:“找不到也無妨。”
“什麼?”
“我本來想,伯瞻你此戰之後便要回涼州了。若有擒殺曹操的功績傍身,也好施展。若是找不到,你自家少一分功勳,我是不在乎的。”雷遠微笑道:“就算給他逃走……天下大局已然翻覆,他又有何能為?”
馬岱愣了許久。
他高亢了一整天的精神,連帶著高度緊張到幾乎超過人體極限的身體,在這時候忽然都放鬆下來。
是啊,這一戰確足以翻覆天下大局,其影響再怎麼高估也不為過。就算曹操跑了,又如何呢?終究一切都已經變了!這天下,已經不是原先的天下了!
馬岱輕鬆地笑了起來。
他向雷遠躬身行禮:“將軍說的是。”
頓了頓,他悻悻道:“不過,找還是要找的。將軍,你再撥給我兩百輕騎,我要把這處堤岸仔仔細細地捋一遍!”
“哈哈,好。”
雷遠隨手指了一名小校,令他帶人聽馬岱的指揮。
馬岱將自家懷疑的區域仔細說明,隨即將那小校遣到前頭去。
撥馬回來時,他忽然問道:“將軍,你可想過,萬一抓住了曹操,你會對他說什麼?”
雷遠仰頭閉目。過了好久,他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想過。”
天色愈來愈黯淡,東奔西走的敗兵數量,愈來愈多。有人稟報說,曹休所部尚未接近戰場,已經分崩離析,曹休自己不知道去了哪裡。
馬岱派出更多的人搜尋,但始終也沒有好訊息傳來。
此時距離雷遠和馬岱四五里的地方,幾條身披深灰色連帽寬袍的身影,有時沿著堤岸下方的陰影處疾走,有時靠攏林木,探看四周動靜。為首一人身材高大,帽子底下,露出黃色的鬍鬚。
他連攙帶抱地拖著身旁一名矮胖之人,沉聲道:“都安排好了。我們再往北走百步,就有快船接應!”
那矮胖之人昏沉不語。
在他們身邊,失魂落魄的敗兵自顧自地走著,誰也沒注意他們。
但在他們西面高處,接近鄧城大營的一段堤壩上,關羽帶著十數名扈從,正默默地注視著他們停泊快船的位置。那一片地勢複雜,林木橫生,但有心探看,並不難發現快船和船上焦急探看的船伕。
周倉咬了咬牙:“君侯,我只帶十人過去,奪下船隻守株待兔,必能生擒曹操,獻於階下!”
關羽默然不語。
他廝殺了整日,始終以會一會曹操、擊敗曹操為激勵下屬的口號。可是待到荊州軍真的控制整片戰場,有能力阻截淯水航道,他卻什麼也沒有做,一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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