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陶罐,有個特殊的來歷,有個故事。
此前漢中太守張魯失敗以後,本人被雷遠所俘虜。漢中王不願張魯繼續在益州發揮他的影響力,故而預設雷遠以張魯為自家的賓客,先帶去了荊州宜都郡,後又去往交州。
張魯在交州,憑藉他的宗教手段,著實為雷遠招攬蠻夷出了不少力,但他是個很知進退的人,並不試影象在漢中那樣廣佈信眾,持續擴張影響力。最近幾年,他自己年紀漸長,開始注意養生,故而轉而把精力投注在煉丹上頭,還為每次煉丹的過程,專門做了詳細的記錄。
任暉的夫人辛氏,一向比較偏愛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她又是辛彬的義女,家裡有錢,因此也尊奉張魯的那一套,在自己家中設壇煉丹,還向將領女眷們傳揚,以至於丹經被廣泛流傳。
那經文連丁奉都見過,經文的名稱喚作《太上八景四蕊紫漿五珠降生神丹方經》,實在是威風得厲害。
沒過數月這事鬧的大了,被雷遠曉得。雷遠立即勒令禁絕家中煉丹的舉措,又嚴厲斥責了張魯。但張魯煉丹的方子裡,什麼雄黃、雌黃、硝石之類,有些特殊的講究。於是雷遠將之鄭重地交給了匠戶首領徐簡,讓他加以研究。
這幾個罐子,便是此番交州大軍北上前,徐簡提供出來的試製品,據說用來作戰,極有奇效。然而數量有限,運輸起來又有許多禁忌,所以只有雷遠的本部和馬岱、丁奉二將各自攜帶了一些。
雷遠曾有叮囑,此物當出奇制勝,用在最關鍵的時候,故而此前並未投入實戰。
但這時候丁奉氣急攻心,哪裡還顧得上雷遠的叮囑?
既然這東西厲害,那就讓眼前的曹軍船隻嚐嚐!
聽得丁奉連連呼喝,馮斐小心地將瓦罐上的一根繩索放到火苗上點燃。這些日子眾人每天都在水上行進,那繩索也受了潮,初時沒有點著。被火烤了稍頃,才一下子燒起來。
一旦點著,火花四濺,繩索裡應當摻雜了特殊的引火之物,頓時燒得飛快。
這種情形,也不知為何就讓闔船的將士都心驚肉跳。馮斐冒著漫天飛射的箭矢,猛地跳到船頭,將那瓦罐用力扔出去。
所有人不顧箭矢仍在颼颼飛過,都滿懷期待地看著瓦罐飛行的軌跡。
丁奉一把將馮斐拽回大盾掩護之後,有些惱怒地道:“你得一個一個地……”
話音未落,陶罐正中前方曹軍首領的大船。
說是大船,其實放在丁奉眼裡,只是尋常的船隻罷了,與荊州水軍的樓船完全不能相比。大概是曹軍在淯水上游提前建造的軍船規格,類似於一般的艨艟,外有牛皮蒙背,前後有船艙門戶,兩側開弩窗矛穴。
此時兩艘船隻的距離極近,而且幾乎正對著。
馮斐能當上扈從首領,自然勇力非凡,膂力驚人。被他點著的一串數個陶罐在空中飛舞著,然後正正地砸進了敞開的船艙裡。哪怕隔著將近十丈遠,都能聽見一陣劇烈的陶器碎裂聲。
“這就完了?”一名士卒喃喃地道。
下個瞬間,一股劇烈的火焰從船艙裡騰起,那些火焰簡直不像是燃燒,而是在爆炸,巨大的火團四處飛濺,將船艙裡的一切都點燃,隨即又蔓延到船艙以外,如同恐怖的魔怪,將船上的一切都吞噬、摧毀。
有幾名曹軍將士躲避不及,被火焰猛然包圍了。他們狂亂地拍打著自己,又在船板上翻滾,發出一陣陣悽慘的喊聲。可沒有用,火勢根本不停。他們只能絕望地往水裡跳。
入水之後,身上的火倒是滅了,可他們的人被甲冑帶動著,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在水面上只能看到被猛烈攪動泛起的汙泥,還有偶爾泛起的幾個氣泡。
此時,躍動的亮光伴隨著一股熱風,沿著水面四散,掃過丁奉所在的快船。
丁奉嚇得丟掉了手裡的大盾。而周邊幾乎所有的船隻上,也沒人顧得上放箭,幾乎所有人都被嚇得失魂落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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