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時,曹操於丞相府始設中領軍之職,負責掌管禁軍、主持選拔武官、監督管制諸武將。擔任這一職務的,先後有史渙、夏侯淵、韓浩等親信重將。
中領軍的下屬,又設有長史、司馬、諸曹掾屬參予軍事要務,看似只是區區吏員,其實職權甚重。
眼前這個自盡的韓高身為兵曹掾史,又是韓浩的族親,必定滿肚子的曹軍機密。此等人日常出外,怎也得帶著百數十精銳騎兵扈從,稍有不妥撥馬就走,怎也不至於落入敵軍掌握。
問題是,先有雷遠親提精銳,藉著雨勢奇襲排山,迫使曹休不得不提醒北方各處堰堤駐軍做好準備;隨即這場大雨又使得大隊騎兵行軍不易,韓高為了及時傳令,只帶三五名部下奔走;好死不死地,他又正正撞見了同樣藉著雨勢奇襲猛進的任暉所部。
這樣的人物,放在鄧範眼裡,簡直就如寶藏一般。當鄧範聽說韓高的身份時,深深躬身施禮,其實是在掩飾自家的狂喜。他是真想留得此人性命,好好地盤問。有此人在,曹軍鄴城中軍精銳,在己方面前就再無秘密可言。
然而所有人都沒料到,曹氏政權中竟也有如此剛烈之士。韓高一看情勢不對,竟不絲毫猶豫,立即自盡,鄧範的美好願望瞬間成空。
好在,他的自盡本身,也已經暴露了足夠多的訊息。放在鄧範這等既諳熟軍機,又深悉荊襄地理之人面前,曹軍的某個謀劃也就呼之欲出了。
“水,水,水攻!”鄧範滿臉通紅,激動不已:“曹軍打,打算以水攻之法,覆滅我軍!”
任暉望了望四周將士,沉聲道:“回中軍去說!”
兩人前後腳回到中軍帳裡,任暉取出輿圖鋪開:“曹軍果然有意水攻?”
“沒,沒錯!”鄧範抓著輿圖反覆看看,沉聲道:“昨日我不明白,拒柳堰只,只是個尋常的水利設施,曹軍何以在,在此佈設上千人手,又安排大批民伕?難道他們早,早就預判了我的計劃,已在提防我軍北上襲擾?現在我想明白了,曹軍並不只關注拒柳堰一地!”
他隨手取了塊木炭,在輿圖上連連點劃:“將軍請看,這些便是淯水北,北面的諸多支流,這是湍水,這是比水,這,這是澳水,還有赭水、泌水等。這些河道歷經數,數,數百年經營,有大批的水利設施和蓄水堰陂。我敢斷言,不止拒柳堰上有曹軍駐紮,其餘每一處堰堤塘陂上都有!曹休遣人傳令,便是要各處曹軍提高警惕,隨時準備掘開堰陂,放水灌,灌入下游窪地!”
他將木炭猛地砸在輿圖上某一處。因為用力過猛,肩膀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而輿圖連帶著下面的案几,被他砸出了一個凹陷下去的黑色印痕:“便是鹿門山周邊!”
鄧範抬頭看看任暉:“將軍,這可了不得!這陣子荊襄多雨,各處堰陂很快就會蓄,蓄滿,一旦這些地方的堤壩在同一時間被掘開,十數條支流、數十處人工湖泊之水同,同時傾瀉而下……將軍,那不是一般的洪水!那,那,那……”
鄧範掙得額頭青筋亂跳:“那是能要我們數萬人性命的,真正的沒頂之災!”
任暉臉色難看。
他並沒有立刻回應,起身在營帳中走了兩步:“可惜此地的曹軍將校皆死,沒辦法問個清楚。”
“還有民伕在!”鄧範應聲道:“適才那韓高曾說,這些民伕都用用處,務必好生看待。我敢斷言,那些民伕中,一定有擅長水利營建的好手……他們能夠建設,也就能摧毀!”
“我們立即去查問!”任暉大步站到帳門處,吩咐部下將士準備出行,想了想,又喚來行軍司馬:“攻入敵營,可曾繳獲些浮財?”
“有二十餘萬錢。”
“全都帶上,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