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校尉!”外頭有個親衛驚慌地大喊。
“什麼事?”杜純用力推開門。
那親衛喊道:“有敵軍打上來了!”
門被退開的時候,外界各種各樣的聲音像潮水般湧入,寨門前方的喊殺聲和武器甲冑碰撞之聲一下子就聽得很清楚。
廝殺聲隔著幾段寨牆傳來,愈來愈近了。
敵人叱喝砍殺,不斷突破己方的防禦。而寨中守軍大部分都在酣夢之中,哪裡能有反應?少量兵卒倉促迎戰,然而完全抵擋不住。
還有此前被杜純誤以為是雷聲的,現在他也聽清了,那是大量弓臂和弓弦同時震動的聲響!伴隨著每一次雷鳴,接著就是箭矢穿越空氣的厲嘯、是己方將士中箭的慘呼!
在山寨中近戰、亂戰,又是漆黑的雨夜,弓矢本來很難發揮作用。雙方只能比拼近戰的勇武,看誰敢以命換命。然而這支敵軍偏偏就能用弓矢造成巨大殺傷!
這代表什麼?
換了他人,或許還感受不到厲害。但杜純是經歷過無數次戰爭的老手了,他立即就明白。這代表著敵軍的部伍整齊超乎想象,雖在夜間廝殺,佇列也全不混亂,故而敵我分明,弓弩可以毫無顧忌地覆蓋射擊。
他隨即又想起當年自己在汝南造反的時候,漢家五校精銳的弧矢之利何等駭人。他更能分辨出弩機扳動的咔嚓聲響,敵軍所用的,不止是強弓,還有某種上弦極快的精良手弩!
杜純幾個跨步,攀上院牆再看幾眼。
恰好此時空中電閃,一閃而逝的光芒讓他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沒錯,確有大批弓弩手列隊向前。
這樣的大雨中作戰,弓弦很容易損壞,但敵軍卻依然毫無顧忌地使用強弓硬弩,足見他們的決心,足見他們投入的力量!
“校尉,怎麼辦?”那親衛問道。
杜純遲疑了一下。
敵軍突襲入寨,局勢可謂惡劣了。然而杜純受命據守排山時,中領軍曹休特意吩咐,鹿門山周邊的每一處營寨都要拼死爭搶,絕不容有失。若杜純此刻逃跑,下場一定慘烈。既如此,不如拼死一搏,以求一線勝機!
杜純帶上頭盔,厲聲道:“帶上所有人,跟我來!”
駐在杜純中軍周圍的,有三五百人。他們數量雖然不多,卻是跟隨杜純南征北戰多年的老卒,戰鬥經驗豐富,戰鬥意志也很頑強。
觀察了營寨中的戰況以後,杜純發現敵軍的數量並不很多。故而,他打算帶著這些人,隱蔽繞行到敵軍的側翼,來個出乎意料的反突襲。這樣能避開前隊的弓矢輪射,以近戰方式給敵人造成殺傷,進而打垮敵軍。
只要逼退他們一次進攻,奪回寨門,據高地而守……就算敵人大軍趕到,己方未必堅持不住!
這些老卒此時已經全都醒了,有人披掛了甲冑,也有人赤膊光腳,只持武器。杜純顧不了那麼多,帶著他們沿營寨西面一處狹窄甬道狂奔,待到接近敵軍側翼的時候,他領著十餘名力大計程車卒,一齊發力,將甬道邊緣的一排木牆猛然推倒,然後所有人衝殺出來。
大雨掩蓋了他們的調動,而杜純選擇的反擊時機和地點都很出色。木牆推倒後,他們發起衝擊的位置距離敵軍只有不到五十步。
敵軍的嚴整佇列,這時候反而成了的阻礙,他們再怎麼訓練有素,也不可能在曹軍衝過五十步的時間裡轉換佇列朝向!
杜純呼喝高喊,大步向前。
然後他就看見敵軍將士們把弓弩揹負到身後,轉而取出腰間懸掛的長刀、利斧等武器,獰笑著迎了上來。
兩軍接觸的那一瞬間,雙方將士互相交錯,刀劍撕裂軀體,鮮血覆蓋土地。深黯的夜色中,許多人慘叫著倒下,而絕大部分都是杜純的部下。
衝在杜純前方的一名曹軍甲士正舉刀揮砍,忽然整個身體僵硬了。
隨即杜純眼前一黑,原來是一名敵方武人剛殺死那甲士,便單臂發力,扼著甲士的脖頸向前猛推。
杜純看不清敵人來勢,也躲閃不及。他想要推開那屍體,卻覺得胸口一涼,怎麼也發不出力氣。他低頭看了看,原來那敵方武人手持長刀,從屍體的肋側斜刺。那長刀貫胸而入,將他紮了個通透,溫熱的鮮血正滋滋地噴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