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諸葛亮吃了一驚。
當年諸葛亮與龐統併為軍師將軍的時候,兩人甚至在一處廳堂辦公。雖然一管軍務一管政務,但部下們稟報時並不避諱,所以諸葛亮對軍務的瞭解很是及時。如今法正為參謀,他與諸葛亮的關係不算親密,平時在尚書檯出入,也少往軍師將軍府來,故而諸葛亮竟全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
諸葛亮立即注目法正,法正點了點頭,解釋道:“兩刻之前訊息剛到成都,我立刻就稟報大王,大王立即便來見軍師。”
至於為什麼不去諸葛亮家中而到這裡,自然是因為劉備料定諸葛亮必在辦公的緣故。
“孝直可帶著文書?”
“軍師請看。”
諸葛亮接過文書,匆匆看過。
“上萬騎兵,號稱三萬?還有羌胡部族民人上萬落隨行?”諸葛亮隨即問道:“我們在沮縣、武興那一帶,有什麼安排?”
“上個月馬超忽然集眾之時,我們已經調了魏延所部轉至這一線諸多隘口駐紮。”
“廣漢屬國一帶呢?”
“當地依附於我們的羌胡部落自相滋擾,已經開始大舉逃亡。適才我遣人急令,使吳懿領兵往江油、白水一帶佈陣。”
諸葛亮只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玄德公用廣漢屬國來安置依附漢家政權的羌胡部落,至今已有數年。但這些人骨子裡仍然懼怕馬超。不過,對漢中王來說,馬超本身既不是大敵,也不是問題的關鍵。
法正看看劉備。
於是劉備解釋道:“孔明你是知道的,我們對馬超、對涼州,無意以軍事手段解決,所以這些年來,一直試圖透過其它方法滲透、影響馬超的勢力。過去兩年裡,馬超偶爾耀兵以向我們、向曹氏示威,我們都能事前得知。”
董和忍不住問道:“這一次呢?”
“這一次,事前沒有徵兆。”法正嘆氣:“而且馬超的行動和動用兵力數量,超過了我方能接受的範圍,這已經不是示威,而是挑釁,甚至隨時會轉化為兩家之間的戰爭。”
“或許,我們布在馬超身邊的人已經去職了?”董和又問。
“此人尚在。”法正言簡意賅。
這種層面的間諜,是關鍵時刻足以扭轉大局、大勢的重要人物,其身份乃是真正的機密,即便在軍師將軍面前也不好隨意討論。董和只要知道此人尚在就行了。
法正繼續道:“我們在馬超身邊安排有人,曹操在馬超身邊也安排有人。這幾年來,大體上馬超受我們的影響更多些。畢竟我們只須馬超安心做他的涼公,而曹氏卻總是希望馬超與我們廝殺。馬超不是傻子,他也怕與強敵爆發戰爭,影響他在涼州好不容易攢下的基業。”
“但這一趟,是我們的人輸了。馬超只消再往南一步,一旦他把手伸進廣漢屬國,我們就不得不還擊,於是兩家交惡不可避免。”諸葛亮總結道:“曹氏為了策動馬超,一定付出了相當的代價。而這個舉措,與此前曹軍在關中的戒備相關聯,必定是一系列舉措的開始。”
“正是。我和孝直也是這樣想的。”劉備苦惱地道:“可是,曹操究竟想幹什麼?他要打一場大戰麼?”
四人都站在輿圖前,誰也沒有落座。
“我方的實力,較之三年前只有更強,曹氏若然攻來,必敗無疑。我們拿不準的是,如果他要打一仗,會從哪裡著手?”法正指點著道:“他的目標是漢中,還是南郡?”
兩家的邊境線綿延數千裡,可真正有戰略意義的要點只在這兩處,非要說的話,在房陵一帶也不是不能打一場。但那裡窮鄉僻壤,漢中王或可以此威脅襄陽的側翼;而曹氏得此卻未必能威脅到漢中,怎麼看,都不是有價值的目標。
而漢中南郡兩地,遠隔千里,兵力調動支援不便。如果曹氏想捕捉戰略上的主動權,也就只在這上頭做文章了。
“或許……”
諸葛亮沉吟片刻。廳堂裡難免悶熱,他的額頭隱約有些汗,於是把插在腰帶上的羽扇重新拿到手裡,輕輕擺動。
眾人都知道,這是諸葛亮在全神思索,便靜靜等待著。
“也有可能是,曹操要做些什麼,但除非我們在益州方向的注意力和兵力遭到牽扯,否則,他不放心去做?”諸葛亮徐徐道:“而他之後的目標,或許既非南郡,也非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