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石俸祿,家中老人便能吃的好,穿的好,或許還可以把院子修一修,託人提個親……
趙瑄想到這裡,愈發心頭火熱。
他低聲問道:“禹章,你沒騙我?這是真的?”
劉樾道:“我聽說,是胡夫子在舉薦你。胡夫子,胡泰,本郡文學掾,你認得吧?”
“這是師長,如何不認得。”
文學掾胡泰,是漢陽郡著名的儒生,少年時曾入太學習公羊春秋,又頗涉獵古學。初平以後,他辭病避難回鄉,在西縣授徒數十人。因其名高,歷年來隴上軍閥征戰,多不侵擾。馬超任假涼公以後,在部下僚屬們的勸說下召胡泰為漢陽郡文學掾,以示尊重儒術。
趙瑄雖不是什麼正經儒生,曾在胡泰門下讀過書,送過束脩的。
劉樾繼續道:“這老兒似非妄言之輩,我估計,此事十有八九。”
“好,好,我一會兒去見胡夫子,問一問。”趙瑄興沖沖道:“禹章,此事若成了,我請你飲酒!”
劉樾見趙瑄這般愉快,愣了一愣,隨即急道:“子瑛,我須不是向你報喜!”
“什麼?”
“你傻了?郡中大吏是那麼好當的?”劉樾勒停馬匹,四顧谷底無人,這才道:“從去年開始,劉備一直在往漢中增兵,據說如今已經得了精兵十餘萬,並多方聯絡蔥茈羌、白馬羌、黃牛羌、青氐、白氐各部,意圖不明。這事,你豈不知?”
“這倒是聽說過……好些人都說,玄德公又要起兵攻伐關中啦!”趙瑄道:“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劉樾嘆氣道:“子瑛,你太懵懂了!我聽說,玄德公以為,前次從漢中直入關中,沿途道路艱險、轉運不利,故而致敗。這一次,他們會經過武都,越祁山、西縣,先取漢陽為基,再轉而往東!”
“出祁山,先取漢陽?這不是要和假涼公廝殺起來?”趙瑄吃了一驚:“竟有這事?”
“街頭巷尾都傳遍了!假涼公也聽說了這個傳聞!前日裡,他已派人去往漢中責問,又促令各部羌胡聚兵備變!”劉樾壓低聲音:“你可知道,我們這位假涼公遇事容易急躁,一旦急躁就動輒……”
他橫過手掌,往自己後脖頸作了個下劈的動作。
趙瑄想了想,嚇了一跳:“我若出任記室,難免要在他面前侍奉。我這人又嘴笨,萬一哪句話說錯了,豈不是……豈不是死路一條?”
想到馬超的兇橫酷烈手段,趙瑄滿心的歡喜彷彿被冰水澆滅,手腳一下子冰涼。
“對啊,胡夫子自己就不是會說話的,把你拖進這渾水裡做甚?”劉樾連忙道:“你該去見見胡夫子,讓他別再舉薦你!我記得你和參軍伯弈公有舊,也趕緊去求一求,千萬避過這一回!這時候,誰敢隨隨便便在馬超面前晃悠,都是找死!”
趙瑄連連點頭。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了三都谷,在一片荒涼曠野上再策騎賓士片刻,就到了平襄城軍堡,隔著數里,有巡哨的胡騎趕到。
兩人恭敬地交出身份木牌,給騎士看過,然後跟在騎士的身後,繼續向前,沿著開闊道路,越過城牆和望樓,越過層層疊疊的軍帳。
他二人只是低階書佐,負責謄抄一些簡單文書命令,故而兩人合用一個簡陋小帳。小帳距離道路盡頭、馬超所在的巨大穹廬百數十步,中間隔著諸多僚屬的帳幕和衛隊駐紮之地。
趙瑄心事重重,栓了馬,快步進帳裡落座,卻見劉樾一手扶著帳幕,站在門口不動。
“禹章?”
趙瑄問了聲。
劉樾向趙瑄連連招手。
趙瑄起身站到劉樾身旁,便看到幾名羌胡武士拖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沿著道路一直往外走。
那屍體內的鮮血,淌在地上,淌出了一條鮮紅色的小路。當羌胡武士經過趙瑄和劉樾身前時,他們看到那屍體的半邊臉像是被巨熊毆打過那樣,血肉模糊,完全碎了。但剩下半邊臉和身上服色,讓他二人都認出了,那就是漢陽郡的文學掾胡泰。
兩人正嚇得臉色慘白,一名羌胡騎士策馬直衝到他們所在的小帳前頭,看看他二人,問道:“誰是趙瑄?”
劉樾嚇得跌坐在地,賠笑道:“不是我,是他。他是趙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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