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下意識地回手去摸刀,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此人怎會來的?必有圖謀!”
陸議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按照此前制定的計劃,陸議負責南路攻勢,他應該領兵攻打夷道,並向長沙、零陵等方向擴張。江陵的戰事,根本不在陸議負責的範圍之內。
孫權也不信任陸議。
過去三年裡,陸議對孫權的支援,孫權對陸議的仰賴,彷彿君臣之盛軌。但孫權和陸議兩人都明白,在這背後是利益交換。以利相交,利盡則散,既然張遼一旦發現孫權的陸戰潰敗,立即起意劫持孫權,誰又能確定,陸議會做什麼呢?
畢竟孫權的本部五校精兵,已經盡數潰散於江陵城下,而值得信賴的武將如呂蒙、淩統、賀齊、董襲、潘璋、徐盛等,或者身死,或者下落不明,或者被隔絕在戰場以外。此時此刻,就是孫權最虛弱的關頭。
此時,焉知以陸議為首的江東世族會不會改弦更張?
孫權握緊了刀柄。
隨即聽到陸議說:“吳侯放心,江上皆在我軍之手。我帶來艨艟、走舸四十艘,水軍將士兩千餘,必能保障周全。”
孫權立刻讓自己鎮定下來。他繼續握著刀柄,露出警惕的表情往岸上看看,苦笑道:“可惜軍船不能上岸,否則曹、劉之鐵騎何足道哉?”
陸議也輕笑兩聲。
槳櫓聲中,兩人都不再說話。
過了半晌,孫權稍稍仰起上身,他的視線越過船舷,看到江心處一排收碇落帆的舟船。江上夜霧漸起,一艘艘軍船便如黑色的剪影。
他問道:“伯言為何會在這裡?”
“昨日接報說,謝旌的一路兵馬被雷遠擊敗,我擔心那雷遠突襲江陵,故而立即領人折返樂鄉,經百里洲渡江支援,試圖側擊雷遠所部。只可惜兵力調集稍慢,渡江來時,沱口這邊的審德所部已經潰散。我軍不明岸上情形,不敢輕易登岸,故而一直等待……”陸議恭敬地道:“想不到竟能接到吳侯,真是極大的運氣。”
破綻百出的屁話!孫權在心裡暗罵。
他面上絲毫不顯異常,贊同地頷首:“確實是好運氣。若非伯言早有準備,我還難以順利脫身。”
隔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問道:“韓當和朱然所部,竟沒有及時到此?”
陸議坦然回答:“此前我已經遇見了韓老將軍遣來打探的快船。舟上有韓老將軍之子、都尉韓縱,據他說,因為船隊在江津港被火,損失不小,船隊的次序也完全被打亂,給夜間行船帶來極大的麻煩。所以,船隊約莫還要再過大半個時辰,寅時前後,方能到達。”
“寅時前後?”
“是。”
“讓韓綜速來見我。”
“遵命。”
陸議立即叫來一名部屬,吩咐幾句,那部屬跳上臨近的另一艘小船,飄飄蕩蕩去了。
“吳侯,我們且換大船等候。韓縱須臾就到。”
孫權用力按著船幫起身,看看越來越接近的大船,再側身看看平靜的陸議。他忽然問道:“伯言,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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