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任何人說到此事,都必會觸怒馬超。但姜冏不同,他和堂兄姜敘此前去往漢中,恭賀玄德公進位漢中王,途中很下了功夫打探漢中王幕府中的機密情報,回來以後更密報馬超,指出有好幾名涼州士人或羌胡渠帥暗中勾結益州。
馬超當即將他們抓捕審問,確認這幾人果有問題。又是姜冏暗中懇請馬超看在雙方同盟的面上,莫要大肆殺戮,只將那些人連同宗族親眷驅逐了事。馬超本想為此賞賜姜冏,提拔他的官職,也被姜冏拒絕。
姜冏此刻所說的,本來就是他打探到的確實情形。想要籠絡士人之心有多難,馬超也再清楚不過,他在別人面前可以不認,卻無須在姜冏面前偽裝。畢竟如姜冏這般可信計程車人,在他手下著實不多。
“但將軍也不必為此自疑。皆因曹操、劉備都是成名數十年的英雄,他們的聲望暫時凌駕於將軍之上,乃是常事。便如此番,曹公經營多年許都城中都會有朝廷高官起兵某叛,在我看來,這也與玄德公的煽動脫不了干係。玄德公在這方面,確有他獨到的手段。”
“仲弈,你說的這些,與當前局勢,與河東,有什麼關係?”馬超繼續皺眉。
姜冏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涼公,以我看來,此番漢中王與涼公聯兵入關中,之所以兵事遷延不能底定,難在鍾繇、閻行等人據守長安,久攻不落,以致我們兩面受敵,進退皆不得自由。”
“沒錯。”
“此前漢中王曾幾次提出,要排程我軍參與攻打長安,都被涼公以羌胡人不擅攻城的原因拒絕。而漢中王所部付出了相當代價之後,也未能破城。”
“對。”
“但漢中王現在忽有圖謀,要以河東為藉口,將涼公所部調離長安周邊……”
馬超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連連揮手道:“你等等!等等!先別說話,讓我想想!”
他只是慣於用暴力解決問題,心思不那麼縝密,卻並不傻,這時候在姜冏一步步誘導之下,慢慢把零碎的資訊拼湊起來,忽然就有了一個答案:“你的意思是,劉備獲得了長安城中某些世族的支援,已經有了攻陷長安的把握。他要將我調離,是為了防止我軍與他同入長安,爭奪利益?”
“涼公你想,以涼公的威武神勇,虎視鷹揚,以扶風馬氏在關中的赫赫聲威,如果涼公你與漢中王同入長安,這長安、這關中,會是誰的呢?你若是漢中王,會不會擔心?”
馬超被自己的推斷嚇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道:“似乎……好像,有這個可能?長安?關中?狗日的!”
這時他心中還有一點疑慮,卻聽姜冏坦然道:“不瞞涼公,我也只是猜測罷了,並不沒有把握。但我知道,如果漢中王竭力拉攏涼公,那一定是因為曹軍勢大,必須依靠盟友並肩對敵;如果漢中王有意驅離涼公,那一定是因為漢中王有了勝利的把握,不希望涼公與他共同瓜分利益。”
馬超輕聲重複了姜冏這番話,用力一拍大腿:“沒錯!這老狐狸,一定是這麼想的!”
“既如此……”姜冏壓低聲音道:“涼公,我們為什麼要遂漢中王的心意呢?”
“你說該怎麼應付?”馬超咂了咂嘴:“劉備部下文人甚多,個個口才便給,我怕是難以應對啊。萬一他當面提出要我舉兵河東……咳咳,要不,我們撥馬回營,不去見劉備了?”
“既然漢中王已經生出這想法,我們避開了一日,保不準之後他又**計,更難應付。”姜冏道:“涼公,我們還是該去。咱們此番去往漢中王營中,什麼話也不要多說。請你一見漢中王,就全力主張在渭水沿岸與曹軍決戰!”
獸面戰盔的盔簷陰影下,馬超雙眼滴溜溜亂轉,過了半晌才遲疑道:“這就叫,反客為主?”
“涼公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