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諸葛亮和關羽的不同意見,冒著與我雷續之為敵的風險,硬要抬舉劉封?玄德公對彭羕信任不假,重用不假,否則他也不會成為有資格參加機密軍議的大員之一。可他就將這信任和重用,消耗在挑起內部的爭執上?
曹氏還佔據天下三分之二呢!這麼早就想這些?
雷遠的幾句反問,已經將他的態度表達清楚,彭羕卻也不急。
他沉聲道:“續之將軍你還不知道。伯昇已經向漢中王發出奏書,請求歸宗,復為寇氏子了。劉封只能困居房陵,寇封呢?”
“什麼?”雷遠一驚。
彭羕繼續道:“以寇封將軍的資歷、威望,難道不值得重用?難道不足以支撐荊州的東線?伯昇與續之將軍是老朋友了,所以我此來,是代表伯昇懇請續之將軍。”
“懇請我什麼?”
“不敢說請續之將軍襄助,但請續之將軍稍稍自抑,使伯昇能在荊州有一個施展的機會。日後,伯昇必有回報;續之將軍但有所求,伯昇也絕無不允。”
雷遠繼續嘆氣。
原來很快就沒有劉封,而只有寇封了。用這決絕辦法來解決難題,雷遠倒是真沒想到。這非劉封所能決定,恐怕是不少人反覆謀劃的結果。
雷遠也不明白,如果自己果然在成都盤亙,劉封又該怎麼從負責東三郡防務的副軍將軍轉任荊州。想來,這夥人總有自己獨到的辦法吧。
或許在彭羕看來,劉封解除了漢中王義子的身份,卻還保留著父子的情份。兼之劉封又英武強悍,頗得元從將校的喜愛,所以奇貨可居,堪為一個小派系的門面,補充彭羕這些自恃才高卻乏資歷的不足。
可雷遠再清楚不過了,劉封的善戰也就止於某個程度。當日關平、劉封、霍峻等人與雷遠一同射獵的時候,誰有幾分斤兩,聰明人早就看出來了。何況雷遠還有前世的記憶,記得劉封守上庸數載,最後與孟達鬧得形同水火,把東三郡整個丟給了曹魏。
這表現足以證明,劉封沒有守護荊州東線的能力!
雷遠雖乏宏圖遠略,卻有平定亂世,使黎民百姓得享太平的期待。但彭羕這麼做,竟把軍國大任,當成了可以私下授受、作利益交換的的條件,這是在給平定亂世的大業添亂!
我難得來成都一趟,怎麼就撞見了這種大愚若智之輩?怎麼就撞見了這種荒唐的做法?面臨這些勾心鬥角的爛事,真不如身在交州做一把手的乾脆利落。恐怕明日非得求見漢中王,將事情說開了才行!
想到這裡,雷遠愈發焦躁。
待要說幾句重話送客,李貞忽然上得堂來:“宗主,外間有客來訪。”
雷遠壓住怒氣,問道:“什麼人?可有名刺?”
李貞低聲道:“不知是誰,坐著輜車,在側門。車上有個孩童說,江陵故交來訪,宗主不要再與他人糾纏,出來一見,就知道了。”
雷遠愣了愣,隨即道:“彭治中,我另外還有客人要接待。今日姑且談到這裡。”
彭羕大概還有滿腹的許諾沒有拿出來,他驚愕道:“續之將軍莫急,還請再……”
雷遠拂袖而起:“我還有事。彭治中你自便吧!”
他離開正堂,耳畔只聽到彭羕還在後頭叫嚷,而李貞一迭連聲的歉意周旋。
所謂側門,其實就在正堂邊上,是扈從們日常出入之所。雷遠大踏步走到門畔,果然見到一輛式樣尋常的輜車停著。天色已暗,又飄灑小雨,輜車四面的帷幕都放著,看不清裡頭。
江陵故交?不知道是誰。莫非是孩童嬉鬧,亂來的?
雷遠稍微壓一壓怒氣,想了想,走向前幾步:“不知哪位故交來此?”
車上有人用羽扇掀開帷幕,輕聲笑道:“便是我這個故交。續之,快上車來。”
雷遠連忙手腳並用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