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公自然是明主,是英主。可在他的麾下,試圖躍居上游的人太多了。有些人身居高位,是因為際遇好到了極處,運氣好到了極處,便如雷續之。雷續之適才沒認出我,大概是因為我這幾年蒼老了許多?可見他這種春風得意的親貴,真的一點都不瞭解我掙扎向上的痛楚,一點都不瞭解我心急火燎的難受!
想到這裡,李嚴喟然長嘆。
在這場人人歡悅的婚禮上,他的長嘆未免突兀,不少人頓時轉眼過來看。
費觀連忙晃著酒盞,大聲道:“嘆什麼氣?嘆氣就免得了罰酒麼?趕緊喝吧!”
李嚴立即反應了過來,一仰脖子,把酒水灌進了肚。
他感激地看看費觀。
費賓伯雖然年輕,但處事實在穩當,堪為可交往的朋友。此番自己來到荊州,雖說距離中樞遠了,但身當疆場重任,建功立業的機會也多了許多,只要沉下心,在荊州深耕數年,再廣結外援培植己勢,未嘗不能成事。
李嚴迎著費觀的眼光,再度長嘆:“賓伯,你不知道我在嘆什麼?”
“正方不妨說來聽聽。”
“我在感嘆,那雷續之真是少年英傑。他從一個偏將軍起家,一步步兼任郡守和護荊蠻校尉,再做到左將軍、董督交州,只花了四年。我李正方如今也是郡守、將軍和護荊蠻校尉,起步雖然慢些,條件倒也相似。雷續之能做到的,我李正方難道就做不到?”
他將酒盞往案几上重重一頓,眼神灼灼:“大王雖已雄踞三州,但要席捲天下,必定尚有百戰。在這過程中,我輩須得建功立業,名流後世!”
“壯哉!正該如此!”費觀連聲誇讚。
此時距離李嚴和費觀數丈以外,關羽沉聲問道:“續之在看什麼?”
雷遠道:“這位揚武將軍李嚴,是我的……咳咳,可算舊相識了。此君雖然氣傲,卻有文武高才,有他在長沙,堪為荊州的屏障。”
“哦?”關羽斜睨了李嚴一眼。李嚴到江陵以後,就拜見了關羽,但關羽這幾天忙著長子的婚事,還沒與李嚴深談。他只聽說,李嚴在涪城賣了舊主劉璋,隱約有些不喜。
如今卻聽雷遠這麼介紹李嚴,關羽倒生出幾分興趣來:“才高氣傲?此人莫非又一個廖公淵?”
雷遠連連搖頭:“不然。”
廖立是荊州名士,又與諸葛亮關係密切,通常來說,別人鮮有願意評價他的。但到了關羽和雷遠這地位,也就沒什麼顧忌了。於是雷遠稍微壓低聲音:“廖公淵不過一個狂生罷了,豈能與李正方相比?”
關羽哈哈大笑:“這樣說來,我與曹軍交戰的時候,倒能夠放心些。”
“當是如此。”雷遠微笑應道。
在前世,雷遠並不諳熟史書,故而對當世的瞭解,無非一些關乎全域性的大事。記得特別清楚的,便是孫劉兩家圍繞荊州的幾次爭奪,直到最後劉氏在荊州的徹底失敗。
然而此時此刻看來,玄德公的力量遠比前世的記載更強大,而對江東的防範更有天壤之別。今後有關羽在南郡,霍峻在宜都,李嚴在長沙,整個荊州簡直安如磐石。什麼“白衣渡江”之類的奸謀,根本不可能在這三人面前得逞。何況,就算一時有什麼疏漏,還有我左將軍雷續之領交州之眾為後繼?
那可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