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竟沒人敢近前。
姜離哈哈笑了幾聲,又喊:“來個正經說話的,我們不放箭!”
還是沒人冒頭。
一來蠻夷多粗鄙無文,真沒幾個能在正經場面說話的;二來,他們這些人到此,就只是為了鬧事,本沒打算正經說話。結果被箭矢所懾,一開始氣勢洶洶的勁頭洩了,竟不知如何是好起來。
“沒什麼好說的,得衝一回,再看情形。”一片混亂的人群中,有個做蠻夷打扮的漢人低聲道。
“開什麼玩笑,他們有弓箭,有很多!他們敢殺人!”兩個身上掛著金銀飾品的宗族酋長面面相覷。
“他們當然敢殺人!”那漢人叱了一句:“他們進入交州以來,前後幾仗,少說了殺了三五千人……可他們不可能一直殺下去!他們承受不起交州地方郡縣的排斥,他們的手伸出來,總會有個限度!”
“可是……”一名宗族酋長還在掙扎。他隱約覺得,限度在哪裡,難道是拿我們這些人試出來的?是不是不太對?
那漢人繼續道:“你想清楚!士燮死後數月,方圓數千裡的交州各地,到處都如鼎沸,多少勢力乘機擴張,彼此攻戰?你們以為,自家不動,別人就不動?你們以為,到了現在,還能容你們猶豫不決?來都來了,還想什麼?”
說到最後兩句,語聲雖低,卻聲色俱厲。
兩名酋長看看遠近另外幾個酋長渠帥,每人身邊都有人在勸說。
而與此同時,佇列後方有好些人忽然大喊:“大家一起上,我們人多!多很多!他們的弓箭能射幾個人?衝進去,大家衝進坊市,殺了他們,盡情分好東西呀!”
發喊的至少有七八人,處在好幾個不同的位置。以至於他們喊了好幾聲,坊市中的弓箭手並沒有辦法制止。
“那就衝一衝?畢竟我們人多!撈了好處,趕緊回山裡去,誰也管不到我們……”一名酋長猶豫地道。
另一人咬牙:“不用全上,少出點人。衝一衝吧。”
酋長渠帥們既然點頭,人群再度躁動起來,大吼大叫著向前衝。
姜離轉身就往坊市裡跑。
哪怕每個部落都想少出點人,可七八個部落、上千人的總數,湊出三五百壯丁還是很容易。因為坊市大門沒關,所以他們也沒有翻牆,直接就順著大路擠擠挨挨地衝了進去。
每個人都想著,進去以後要趕緊去拿自己想要的東西,有人想要鐵針、鐵鍋或者鋤頭,有人特地帶了繩子,想要絹布,還有人覺得拿錢幣最好。所以他們個個爭先恐後,有幾個拿刀的衝在最前,試圖指揮方向,但很快就沒誰顧得上聽他們的。
坊市的面積很大,但內部被一道道的列肆隔開,其中大門兩側的列肆,又額外用車輛堆堵住了,於是蠻夷們就下意識地順著列肆之間的夾道狂奔。
下個瞬間,坊市四角的望樓上箭矢急下,每一箭都對準了那些個呼喝領頭之人。而在夾道盡頭,那個叫姜離的都伯氣喘吁吁地停步,隨即近百名將士手持刀槍盾牌,將他掩護到了隊伍內部,隨即佇列又反推回來。
蠻夷們本能地感覺到,根本無法與這種緊密軍陣正面對抗,他們有人立即開始後退,也有人試圖去衝撞道路兩邊列肆的門板,想要開啟通路,避過正面衝擊。
可每一塊門板都很厚,很牢,背後還上了粗重的門槓,完全推不動。
這三五百壯丁之中,又有那麼些格外兇悍嗜殺的,他們竟不懼怯,而狂呼亂吼著向軍陣衝擊。
一邊衝擊,他們一邊竭力揮動著手裡的武器。那些木棒、或者頂端綁了石塊的長柄錘,在深山裡用來威嚇同族非常有效,可在這裡,當他們越跑越近,眼前的漢家軍陣絲毫都不見鬆散。
那些漢人士卒看向己方的眼神,甚至還帶著輕蔑和憐憫!
姜離這會兒已經把角弓背在了背後。此乃雷將軍所賜,用起來得小心點,可別損壞了。他手裡握著一杆長槍,槍柄擱在前排盾牌上沿,大致頻頻地朝前。在前排,刀盾手們略略伏低身體,而在左右和後方,都是同樣的槍矛手。
雖然調走了不少出色的中層軍官,可夥伴們還是挺可靠的。
姜離甚至有餘暇發問:“江東人對這些軍陣,好像也很熟悉嘛?”
杜敢答道:“我們與山越作戰,靠的也是軍陣堅實。四海蠻夷,怕的都是這一套。別看他們來得猛惡,只要我們不亂,他們一觸即潰!”
“內行!”姜離滿意地點頭,聳肩撞了杜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