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並不要求司馬懿加急趕路,也沒有給他正式的使者身份。
他只對司馬懿說:我給你數月假期,你可以打著探望兄長的名義離開鄴城,先到廩丘,然後轉至揚州的治所合肥。揚州刺史溫恢和別駕蔣濟,在揚州本地人脈和聲望兼具。你持我符信,讓他們安排你渡江即可。
所以司馬懿便安然就道,打著探望兄長的身份離開鄴城。
他的兄長司馬朗,的確近來身體不太好。司馬懿出面探望,乃是理所應當。
此前司馬朗就任兗州刺史的時候,是跟著即將都督江淮的夏侯惇共同行動,誰曉得,夏侯惇領十數萬眾耀武揚威而行,結果被那個江淮賊寇出身的雷遠一戰擊破了。當時夏侯惇所部固然潰散,隨軍的司馬朗和諸多文職官員也瘋狂逃竄,差點全都成了雷遠的俘虜。
後來雷遠總算被擊退,司馬朗才重新上任……但因為那一陣子受了驚嚇,逃亡的時候又受了寒、著了病。尤其肺氣受損,直到現在未能痊癒。
司馬懿到了廩丘拜見兄長,隨即被安置到城郊的莊園閒居。
這時候,從鄴城傳來訊息說,曹公只用了不到兩個月,就乾脆利落地完成了三辭三讓的流程,正式進位為魏公了。與此同時,魏公開始設定封國百官,向原本只有漢臣身份的部屬們一一授予魏公國的官位。
比如荀攸擔任了魏公國的尚書令,涼茂為尚書僕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張既、杜畿等為尚書。陸續獲得魏公國職務的,大約有百餘人。
這些任命本來沒什麼可驚訝的,這些人出自霸府,轉任魏公國的屬官,理所應當。但稍後幾日,有使者前往長安,任命駐在長安多年的司隸校尉鍾繇為魏公國的大理,這驚動了許多人。
鍾繇是執掌關中的地方大員,他既然就任魏公國的職位,其它各地的官員是不是該跟進?當即各地紛擾,許多刺史、太守和鎮守一方的將軍,都雪片也似上表魏公國,請求成為魏公國的臣子。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紛亂中,司馬懿讓若干部屬打著自家旗號,繼續在廩丘活動,而他本人和少數親信悄然離開,前往合肥。
合肥去年遭到吳軍圍攻,按照守將張遼的軍報所述,城池周邊諸縣都遭軍馬大掠,甚是荒殘。但司馬懿到時,眼中所見的城池竟很繁榮。
原來曹、孫兩家的關係,既是敵人,又是親戚。驍騎將軍曹彰的夫人,乃是孫權堂兄孫賁的女兒;孫權之弟孫匡,又娶了曹氏女。而曹公的宗族長輩曹鼎,早年還曾擔任過吳郡太守,在任上多所推舉,與江東士族頗結幾分善緣。
這兩家雖然是敵非友,畢竟與曹劉之間那副勢不兩立的局面大不相同。
故而在赤壁之後不久,曹、孫兩家就恢復了信使往來,而江東和中原兩地的商業聯絡,更從來沒有中斷過。從合肥向東,經過大、小峴山到歷陽的橫江渡,再渡江過牛渚到建業,便是商賈們日常往來的重要通道。
正因為這些商賈的作用,合肥才能迅速從戰亂中恢復元氣,而吳侯新營建的治所建業城,之所以規模盛大,商賈們繳納的緡算也立功不小。
司馬懿便依照溫恢的安排,沿著這條道路抵達建業。
抵達建業之後,自然有司出面接待,詢問司馬懿的真實意圖。
第二日清早,有接待之人驅車來到館舍,引領司馬懿來到建業城外的一處別院。
吳侯孫權將會在此召見。
在別院門外等了沒多久,有門吏出來,恭敬地請他入內。
司馬懿跟著吏員身後,穿過一道道月門,沿著白石子鋪成的甬道來到一處蒼松翠柏環繞的亭臺。這處亭臺規模不大,青磚黑瓦,其形制與中原的闊大風格不同,倒有些雅韻,只是堂上無有匾額,大概是整座莊園中尚未啟用的部分。亭臺四周也看不到什麼人,只有扶疏花樹間站了幾名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