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連續不斷的吶喊指揮,他的嗓子嘶啞了,這會兒每吐出一個字,喉嚨裡都疼得猶如刀割一般。於是他向李貞,又向其他部下們微笑頷首,嚥了幾口唾沫,才道:“我們已經贏啦。”
“贏了?”李貞有些茫然地反問。
鏖戰了許久,此刻他們所在的位置卻回到了步騭本營所在的那個高坡。一行人立馬於此,便可俯瞰整片戰場。
看看四面八方的情形,李貞忽然醒悟過來。真的,我們已經贏了。
從半個時辰前開始,那些敵方計程車卒就只在漫無目的地逃竄。他們彼此推搡,爭執,喊叫,將李貞視線所及的範圍都攪成了翻騰的沸水也似。
而現在,沸水涼了。
整片戰場漸漸平靜。
戰鬥過程中點起的火頭還在燒。火光映照下,可見遠處山林間人影綽綽。那是逃亡計程車卒們,大概有數千人之多,如果他們不及時返回,或將開啟另一個戰場,與山間的瘴氣、毒蟲和猛獸作戰。
而剩餘下來的人,都在狂亂中耗竭了精力和意志。他們像是行屍走肉那樣,沉默地或坐或站或臥,凌亂分佈在戰場各處。不知從哪裡冒出嗚咽之聲,繚繞在戰場上空,久久不散。
如果把軍隊看做人,這支軍隊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根筋,都被打斷了。
雷遠抬頭望望天色,才發覺夜幕剛降臨不久。月光透過薄雲灑落,照耀著戰場,為活著的和死去的人都披上了一層銀輝。
“宗主!宗主!”
原來是王躍醒了過來,他伏在馬鞍上,氣息微弱地道:“咱們人太少了,不能久留。既然敵軍已被粉碎,我們就走吧!”
雷遠輕笑了幾聲,對王躍道:“你帶受傷的將士們往後,到那片營地間稍稍休息。”
“宗主,你呢?”
雷遠翻身下馬,找了塊乾燥的草地坐下。
“含章,把我的纛旗豎起來。”
“遵命!”
李貞從馬背上取出疊放的旗幟。另一名扈從急奔到稍遠處,取來一根將近兩丈的長矟,幫著李貞將旗幟套在矟尖上。
“就立在這裡。”雷遠指了指身邊。
李貞和同伴一起用力,將旗幟牢牢扎進地面。
夜風把旗幟撲剌剌地吹開,附近恰有幾處營地火焰未熄,此時躍動的火光透過旗幟,使這面旗幟彷彿在熊熊燃燒那樣,發出紅色的光芒。在旗幟上,“廬江雷遠”四個字起伏飄動,漸漸被戰場上游蕩著的人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