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說要來探察生意的那些,我遣人領著他們去了樂鄉。但當時……當時有人回來提了一句,這些人自稱來自蠻中各地,其實應該都是零陵來的。”
“零陵?”馬忠和閻圃都皺眉。
這兩人雖是益州人,自效力於雷遠以後,頗曾對荊州局勢下過工夫,知道零陵在武陵的更南面,位於湘水上游,地近交州。即將成為雷遠妹夫的習珍便任零陵北部都尉,襄陽習氏本身也是樂鄉大市中的有力成員。
而在零陵郡中,有強盛的荊蠻勢力。順帝時,零陵蠻羊孫、陳湯等著赤幘、稱將軍,燒官寺,抄掠百姓。到桓帝時,零陵蠻又攻略長沙郡縣,所過之處百姓芟無遺類,殺戮極盛。
馬忠道:“將軍,武陵蠻此番作亂,在各地都有事前佈置,必定有周全的謀劃,有極大的企圖!我們若分兵四處趕場救火,恐怕正中了他們的下懷。不如先行文零陵郡,促請零陵太守郝普小心應對;若有必要,則直接起兵,往零陵走一趟!”
雷遠是護荊蠻校尉,負責對荊蠻各部督查動靜,並可全權處置。若有變以聞,可安輯,則安輯之;可擊,則擊之,並不受二千石行不得出界、兵不得擅發的限制。
從常理而言,如馬忠所說那般直擊要害,確是最乾脆利落的辦法。
而雷遠先不應他,轉對周虎道:“你去問問那些蠻夷酋長們,煽動他們來見我的族人,是不是與零陵蠻有聯絡?”
此前已確認,這些求見雷遠的蠻夷酋長並無惡意,但因局勢不明,又不便立即遣他們回去,雷遠便將他們轉到了周虎這邊,厚賜華服美宅,好吃好喝好招待地拘著。
周虎應聲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匆匆回來。
“蠻夷們行事稀裡糊塗,大多數人問不出什麼名堂,只有酉溪田氏那邊說,近來確實有零陵蠻在酉溪活動……”
這就夠了。蠻夷各部分處千山萬壑之間,交通往來至為不便。有些寨子彼此相距數里,卻因深山大谷隔斷,老死不相往來。哪有部落那麼閒的,三天兩頭互相串門子?他們又不踢蹴鞠!
只是……
周虎覷了雷遠一眼,沉聲道:“十有八九,便是零陵蠻受了江東人的煽動,往荊南各地攪風攪雨。只是,零陵那邊,我們的力量素不能及,也素來不往那邊去……您看,怎麼應對為好?”
馬忠和閻圃畢竟資歷尚淺,不知這當中有個秘辛。
當日淮南豪右聯盟自江淮投奔荊州,沿途挾裹民眾,到抵達江夏的時候,男女部曲數萬口,幾近當時玄德公在公安領有民眾的五分之一。故而玄德公親往江夏會見雷遠,提出將淮南豪右聯盟拆分為二,廬江雷氏為一部,其餘豪右宗族為另一部,分開安置。
玄德公既坦然提出,雷遠便當即應允。這才有了廬江雷氏立足樂鄉之事,而其餘數萬人都遷徙到了零陵北部的昭陵縣。
之後習珍即將出任零陵北部都尉,駐紮昭陵,特意求娶雷遠之妹,便是想要借重廬江雷氏在江淮豪族中的影響力。
但除此之外,雷遠避嫌,從不以任何理由往零陵伸手。哪怕在護荊蠻校尉相關事務上,也是如此。索性零陵蠻相較於武陵、長沙的蠻夷,習俗更接近於雕題交趾的南蠻,本來少與北面的荊蠻往來。
也就是說,對武陵蠻的掌控,恰是雷遠這護荊蠻校尉治下的一片空白。誰能想到,這會兒偏是武陵蠻牽頭,生出事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