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巨一旦失敗,玄德公在交州的多年經營也就完了。
交州七郡一旦打起孫字旗號,整個荊州,將要陷入到江東勢力的兩面威懾之下。今後零陵、武陵、桂陽三郡,都稱不上真正的腹地了。
而以江東人的做派,在攫取了這樣的優勢之後,又會在與玄德公馳檄飛翰的過程中謀取怎樣的利益……黃晅不知道,也不敢想。
他甚至已經有些後悔了,就不該在宗主面前吹那個牛,就不該闖到零陵來。現在摻和進了如此混帳的失敗之中,有再大的功績怎麼拿出來講?萬一……萬一被人揪出了攻打太守府的事情追究,說不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晦氣!
他站起身,向郝普再度施禮:“太守,我奉我家將軍之令,前來捉拿煽動荊蠻之人。現在人已經捉到了,我要回去覆命。事不宜遲,請您安排船隻予我,我今夜就走。”
郝普連忙起身,扶著黃晅的手臂:“公昱,此刻我心亂如麻,正沒主見的時候。足下就不能稍稍撥冗,指點我一日、兩日麼?”
身為二千石的太守,唯一仰賴之人是個江東的奸細。事到臨頭,居然只能求教於他人的部屬!
黃晅瞧著郝普不安的神色,嘆了一口氣,俯首行禮,竟不起身。
郝普心頭微沉,知道黃晅不想和自己這種即將倒黴的地方官混在一起。
他悵然鬆手,看著黃晅恭謹出外,又下意識地追出外頭,哪裡還見得到人?
頭頂有寒鴉鳴叫聲當空掠過,愈發顯得淒涼。
廳堂外月色清朗,庭前鋪設磚石的平整地面反射月光,彷彿落了一層雪。郝普愣愣地站了很久,打了個寒顫,喃喃地道:“他孃的,真冷!”
話音方落,隱約聽見太守府外有喧鬧聲起。
正驚疑間,適才奉他命令去探察局勢的一名從吏狂奔回來,一邊跑,一邊大叫道:“府君!府君!湘水上有大批軍船趕到,正在靠攏碼頭!”
湘水?船隊?怎麼可能?難道江東人奪了蒼梧,又折返回來攻打零陵?
郝普猛地握緊了腰間懸著的長刀。他竭力保持鎮定,待這從吏奔到近前,才喝問:“哪裡來的軍船?什麼來路?”
這從吏是本地人,口音原本和郝普大不相通,這會兒滿頭大汗,氣喘如牛,更說不清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是……是從湘水下游來的軍船!”
郝普心頭一跳,又驚又喜,連忙再問:“船上打著哪位將軍旗號?”
那從吏道:“旗上字號甚是罕見,乃是鎮遠將軍賴恭!”
“賴恭?”郝普下意識地反問。
而與此同時,一艘艘軍船開始駐入湘水西岸碼頭,檣櫓林立,幾乎遮蔽了湘水。
最高大的那艘軍船慢慢停穩以後,依附劉備數年的交州刺史、鎮遠將軍賴恭按劍而出。他不僅曾是交州刺史,還是零陵本地人;如今重返故地,又想起那些年的艱難日子,難免感慨良多。
感慨過後,他更記得現在自己依靠的是誰。
於是回過身來,客氣地道:“關將軍,雷將軍,兩位請。”
被稱作關將軍的,乃是荊州軍本部事實上的副帥,偏將軍關平。
關平向賴恭微微頷首示意,轉回來又道:“續之,你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