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笑了笑:“實在有趣的很。這般做,竟以為我這個宜都太守永遠不會發現?”
郭輔向雷遠躬身道:“明府心思縝密、洞察秋毫,此前身在益州倒也罷了。回到宜都以後,那些謊報產出、偷運物資的小伎倆遲早瞞不過去。然而,如果說,宜都太守可能換由他人出任呢?如果這些操作,本該在新任宜都太守的關照下進行呢?”
如果新任宜都太守想要這麼做,那當然一切都不是問題了。秭歸文氏再怎麼膽大妄為,也不需要有任何顧忌,沒有人敢於阻止。
雷遠失笑道:“不可能。我在州中也有熟人、友人,如果主公有意更換宜都太守,我怎麼會沒得到提醒?”
“皆因提出建議之人,也是玄德公的資深部屬。他為玄德公效力的時間比子龍將軍更久,與玄德公的親密程度,也不差呢。自從明府設立樂鄉大市,展開與荊蠻的大規模貿易以後,此君的家族眼紅這些利益產出。所以明府入蜀之後,便有人向玄德公私下提出,不妨授明府以益州重任,而將宜都太守的職務轉授他人,而玄德公也認真考慮過這一提議。此事極其機密,外界從無風聲。”
“既然是機密,你又怎麼知道的?”
“我非陽翟郭氏的近支,素來家貧,流寓荊州的時候,一度幾乎衣食短缺。當時有人雪中送炭,予以資助,這份情誼我不能不領。數日前,我得到恩人的急信說,明府從益州折返,宜都太守之任並不調整。所以,需要我出手協助,掩飾一些痕跡。”
郭輔長嘆:“沒想到,需要我掩飾的是這種事情;更沒想到,秭歸文氏如此之蠢,到這時候還不知收斂,結果當著明府的面被抓了正著。”
“那份信件呢?”雷遠步步緊逼。
郭輔沉聲道:“當時就已焚燬。我斷不會留此信件,以為日後的把柄。”
“原來如此……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雷遠平伸手臂,舒展了下腰身,隨即收起長劍回鞘:“恆直,咱們終究君臣一場,我不想親手殺你。但袁寧等人的命也是命,殺人償命乃是天理!你自盡吧,你的家人,我會照顧。”
郭輔自始至終都很鎮定,他頷首道:“是。”
雷遠再不管他,轉身離開犴獄。
走過袁寧等人的屍身時,他喚來李貞:“這些都好好收殮,回頭查一查在秭歸有沒有親人,厚厚撫卹。”
“是。”
雷遠繼續往外走。
究竟是誰在背後主導所有這些事,郭輔沒有直接報出姓名,許是他自己的一點堅持吧。但他說得已經很清楚了。
玄德公的元從,資歷比趙雲更深,與玄德公極其親密,又有經營商業的特長,在江陵有相當的勢力。符合這五項條件的,只有一家。
雷遠在成都準備出發回宜都的那幾天裡,聽說玄德公陸陸續續提升調動了一些人的職務。
那些提升裡,有的是出於職權因素,比如趙雲的翊軍將軍,還有諸葛亮和龐統繼續併為軍師將軍。也有的是純粹出於酬答近人,比如玄德公的老朋友孫乾和簡雍,分別被拜為秉忠將軍和昭德將軍。這其中,封拜地位最高、受到玄德公特別重視的,則是新任的安漢將軍,班位在諸葛亮之上的麋竺。
雷遠折返荊州以後,以軍事實力和地位而論,幾乎便是僅次於關羽的荊州第二人。但玄德公留在荊州的文武重臣甚多,還有數人地位與雷遠差相彷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繼張飛之後出任南郡太守的麋芳。
或許正因為麋芳謀求宜都太守不得,所以玄德公才會將之放到南郡太守這樣的關鍵位置,以此來作為補償吧?這補償倒真是厚重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