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我們怎麼辦?”扈從憂慮地道。
張郃咬了咬牙:“荊州水軍不會盯著江心洲!他們……他們會去江陵解圍!先穩住將士們,然後起狼煙,通知江陵那邊……看看曹子孝有什麼辦法!”
道理很簡單,砧板上的魚肉什麼時候吃都可以。對荊州水軍來說,浮橋既然破碎,曹軍對沱水水口的控制就已不復存在了。那麼,接下去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解除江陵之圍。
張郃很清楚,接著關羽所部將從沱水上溯至沮水,再進入子胥瀆,直取江陵周邊的曹軍。
在江陵那邊,曹子孝號稱天人之勇,是曹公麾下數一數二的猛將、大將。他統帶的兵力至少有三萬,或者更多。若他能逼退關羽,那整個戰局猶有轉機。若不能……
真是見鬼了。明明是萬無一失的計劃,明明已經把江陵城的絞索勒緊,關羽怎麼就能夠繞到上游去?荊州這鬼地方,水道全都是連通的嗎?關羽這廝分明是個北人,他又怎麼就如此擅長水軍?難道當年他在河東不止賣棗子,還學過操舟嗎?
想到這裡,張郃喃喃地罵了句。
扈從問道:“將軍?”
張郃沒理會他。
再走幾步,便能見到洲陸高處的軍營。此時營門開啟,許多將士持刀拈弓,吵吵嚷嚷地衝了出來。張郃緊走幾步,攔住這些部下們,不讓他們去江邊送死。
正如張郃的判斷,此時荊州水軍除了留下一小部分船隻繼續收拾浮橋兩側曹軍,大部分船隻開始沿著沱水上溯。
沱水由江陵西面的沮水和漳水河流而成,匯入大江的位置,就在百里洲偏東側。因為有子胥瀆分流的關係,夏季江水從河口倒灌入內,河道寬達數十丈,可以通行大舟。
之前為了維護木筏,張郃在河口設了一個簡單的營地,並安排了一支精銳部隊,日常乘坐快船往來巡弋。眼看著浮橋出了事,這支兵慌忙催舟啟航,正撞著大隊荊州軍船。
此時大雨傾盆,大江水勢愈發洶湧。曹軍的舟船尚未離開沱水,就被江水大浪所襲。
一波波的浪頭撲得他們船頭翹起,又疾速下墜,更兼船板溼滑,兵將尚未接戰,一個個被顛簸得站立不穩。
荊州大船乘著水勢衝來,摧枯拉朽般撞翻了這些小舟。張郃所部數百精銳久經沙場,多少次出生入死,可這會兒落進水裡,竟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
他們身上或著鐵甲,或著皮甲,到了水裡,甲冑沉重得像是山一樣,彷彿水裡有鬼怪伸手,抓住他們往下拽。他們竭力撲騰著,卻免不了沉入水底。
也有人特別小心,怕自己落水以後不便遊動,於是打著赤膊坐船的。他們在波濤間出沒,一邊游泳,一邊躲避颼颼射來的箭矢,沒過多久,也看不見了。
還有些小船上的曹兵已然喪膽,他們操起槳划著,往上流去。荊州的軍船懶得追擊他們,於是保持著隊形,徐徐向前。
此刻彙集在此的,不僅有荊州水軍本部,還有荊南各郡調撥來的精銳。數千槳櫓劈波斬浪,數以百計的船隻連成十餘里的綿延佇列,彷彿一條龐大無比的巨龍挾裹著風雨和大浪,在雲層下,在原野中縱情飛翔!
在幾艘大船上,力士奮力擂鼓吹號,發出驚天動地的隆隆巨響。而無數將士在船上揮舞旌旗,軍氣橫空;他們高舉著手中刀矛,歡呼聲和喊殺聲震耳欲聾!
漸漸地,無數吼聲匯成了有節奏的吶喊。上萬名將士齊聲高呼:“向前!向前!去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