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之對江淮之人如此加意關照,我甚欣慰。卻不知,在言辭以外,你還願做些實際的事麼?”
“全賴孫將軍寬宏,遂使黔首稍少刀兵侵害之災。”雷遠絲毫不懼,微微笑道:“此來江淮,本為支援。孫將軍但有所命,我自當遵囑奉行。”
“好!”孫權目光炯炯,盯著雷遠道:“皖城既下,接著我就要揮軍合肥。上次攻合肥時,正是廬江雷氏負責在六安、灊山沿線拒止曹軍。此番便請續之所部辛苦一趟,再往灊山大營一行罷!”
再往灊山大營?
孫權此言一出,跟在雷遠較後方的李貞登時面色一變。
吳侯說得輕鬆。此前淮南豪右聯盟在灊山時,前後動用上萬兵力,為吳侯遮蔽來自東面的曹軍主力,結果豪右們損失慘重,不得不翻越灊山,棄甲而逃。途中被曹軍追擊,經歷了不知多少慘烈情形。全靠了玄德公派遣精銳的白毦兵千里救援,才勉強得一生路。
如今吳侯又要雷遠越過灊山阻擊?
這明擺著是用危險的任務威嚇雷遠。真要去往灊山大營,糧道如何保障?退路如何保障?援軍可有安排?若都沒有,只讓雷遠他領軍走一趟,那如果撞上曹軍的援兵,和送死有什麼兩樣?
夏口可在吳侯掌控之中。雷遠若有不協,就算想請求荊州軍援救,也斷然夠不著了!
李貞顧不得失儀,他疾步向前,扯了扯雷遠的袍袖,想請雷遠姑且敷衍,待到晚間細細商議之後,再定行止。
雷遠卻輕輕推開李貞的胳臂。
他有些失望。
或許這個主意是此前江東僚屬們私下所設,這會兒孫權惱怒,便不管不顧地拿出來用了。
本以為孫權是氣度恢弘之主,現在看來,不過如此。他的氣度和才能,大概離不開得力部屬的支撐吧。當週郎為之出謀劃策,他便有氣度;當魯肅為之出謀劃策,他仍然有氣度。可離開心懷宏略的部屬以後,真實的孫權是什麼樣的?他更像個急躁而苛刻的庸主,徒有心氣,與之匹配的手段卻粗劣得有點可笑。
我倒還想著找一適合時機行事,你卻趕著將機會送上門來。我若拒絕,自家心裡都說不過去了。
想到這裡,雷遠向孫權躬身一拜,答道:“事關孫劉兩家並肩作戰的大計,我怎麼敢退避呢?自當遵命!”
孫權哈哈一笑:“好!”
“只是,我的部下現在都在東關,將他們調動到皖城,還要遣人踏勘沿途山路,需要一點時間。還需要足額的糧秣。”
“你需要多久?”
“須得十日。”
“軍情如火,豈能遷延?續之,我給你五天時間準備!一應糧秣物資,五天以內也全都會配齊!”
雷遠應聲道:“多謝孫將軍!五日之後,我便領兵出擊。”
在雷遠的臉上,孫權一點都沒有看到疑慮或緊張。這讓他感到自己的謀劃毫無效果,發力完全在了空處。他本人在這一瞬間反倒有些動搖,彷彿墮人所算而不自知,將要在哪裡吃了虧去。偏偏話已出口,再怎麼也收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