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有客人?”趙襄吃了一驚:“那……那……你就這般接待,豈不失禮?”
廬江雷氏雖不能與儒學傳家的大族相比,但也自有其套路。而趙襄小小年紀,就要以主母的身份照看家裡,管理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她常常唯恐自己出了疏漏,有損夫君的名聲,故而顯得拘謹些。
反倒是雷遠真不在乎,他笑著道:“是這位客人要來見我,不是我要見他。既如此,難道還會挑剔禮數麼?喲……魚快焦了,翻面,快翻面。”
趙襄慌忙轉去對付烤魚。
而雷遠起身到江畔眺望。
在宜都郡樂鄉縣和南郡枝江縣之間的這段大江,江水寬闊浩蕩,而流速相對緩慢,江心處還有綿延沙洲。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座,便是江陵中洲,因其方圓足有百里,所以又有個別名喚做百里洲。
這座沙洲規模巨大、土地肥沃,其上有連綿的草甸和林地,甚至還有湖澤。因此,雷遠將之作為牧養馬匹的牧場。
廬江雷氏投奔荊州時,保有的戰馬多達一千四百餘匹,其中很多都是高大雄健的北地良馬。但後來與江東鏖戰數場,折損極多,以至於在益州時不得不仰仗步卒牢固結陣,與羌胡騎兵對抗。
戰勝馬超之後,繳獲了近千匹的戰馬。雷遠沒有將之直接分配到各部,而是統一安置在百里洲上放牧。
此前負責牧養馬匹的主要是鄧銅,他曾在河東白波帥麾下效力多年,至今親近的部曲中還有幾個匈奴人。但這會兒,馬岱領著涼州俘虜四百餘人接替了鄧銅的任務。這些涼州騎士自幼長於馬背,手段比鄧銅更出色些,料來只要馬匹們春季發情,明年就會多出許多小馬駒了。
雷遠所站的位置,正好就直視著百里洲,甚至還能隱約看到洲陸間有馬匹跑動的身影。
距離他不遠處,有個正對著百里洲的碼頭。除了碼頭以外的地方,大部分都密密生長著蘆葦和雜樹。百里洲上也有碼頭,碼頭以外乃是寬達百餘步的汙泥灘頭,深可沒膝。
這時候,雷遠便看到有一艘船隻從大江下游來,輕捷地繞過了泥灘和蘆葦叢。來船是一艘製作精良的赤馬舸,船伕輕輕搖動槳櫓,船隻就像是一條靈敏的大魚,輕巧劃開波光粼粼的水面,貼上了碼頭。
船頭上一名黑衣高冠、腰間懸劍之人輕提袍角,大步站到岸上,看看環繞著渡口戒備的扈從們。
這人濃眉大眼,鬚髯甚盛,身材非常魁梧,體格與關平差相彷彿。船上的幾名水手站在他身邊,頭頂只到他的胸口,簡直就像是孩童。
雷遠向趙襄打了聲招呼,向他走去。
片刻之後,這人注意到了雷遠,迎上前幾步。
雷遠行禮問道:“敢問足下可是江東使者麼?”
這人沉穩回禮:“在下魯肅,正是奉吾主之命前往成都的使者。前來此地,是為了拜訪宜都太守。不知足下是?”
“我便是宜都太守雷遠。”
魯肅忍不住上下打量雷遠,隨即感慨地嘆了一聲:“早就聽說雷將軍乃少年英傑,今日相會才知,竟然年輕到了這樣的地步!”
“全賴主公提領,遂得薄名。”雷遠遜謝一句。頓了頓,他問道:“卻不知足下何事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