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以北的作戰形勢,以四百七十里荊襄道為界限,分東西兩線。
荊襄道本身最適合大軍作戰。只可惜樂進去年沿此道南下,試圖在孫劉兩家交接的時候攫取土地,結果遭到關張二將的猛烈反擊,損失慘重,故而今年全不曾由此路南下。
在東線,有夏水、揚水、漢水經過。這三條河道間有縱橫水汊連綿,更有上古云夢大澤遺留的無數湖沼,號曰三江七澤。
荊州水軍由駐地漢津出發,經此可以直逼襄陽。故而入冬以來,樂進和文聘所部的兩支曹軍主力彙集此地,試圖藉著冬季地面乾燥,發揮騎兵之利,一個個地拔除荊州軍在這片區域所設的營壘。
按照使者所說,關羽也相應地下定了決心,待予以迎頭痛擊。
而西線因為隔著荊山,局勢總體要和緩許多。通常曹劉雙方各自煽動蠻夷,互相滋擾。偶有一部曹軍越過荊山南下,荊州沿江無數牢固據點,哪一個都非小股曹軍所能撼動。
所以雷遠此番進入荊山,本沒打算非得奪取多大的勝利。去年他在益州鏖戰數回,實在已經廝殺得夠了。既然下雪,他就準備順理成章收兵,看下一步的形勢再做打算。
但將士們似乎未必都作此想。
此刻在場的鄧銅、賀松兩名校尉,去年駐紮在宜都,並未得到出征的機會。這一年裡,他們眼看著郭竟、丁奉等同僚建功立業,眼看著將會有水漲船高之時,而雷遠又引用多名益州新投之人,紛紛佔據樞要位置。
故而,他們急切求戰,渴望儘快地立下功勳,至少不能被平級的同僚們甩開。他們的部屬也人同此心,希望能水漲船高。
雷遠看看鄧銅、賀松兩人,再看看他兩人身後的部屬,哈哈一笑。
鄧銅愀然不樂,問道:“宗主你笑什麼?”
“諸位有沙場殺敵的意願,我所深知。眼前這個蠻夷部落,乃是幾番出山劫掠的罪魁,與他們一起行動的曹軍,乃是挑撥蠻夷反亂的禍首,我更是明白。怎奈天時不利,不能強求。”
鄧銅重重嘆氣。
賀松上前半步,躬身道:“若是平常天氣,我們再迫近一些,就該被發現了。但這會兒既然大雪,敵人斷然無備,我們反倒可以乘勢掩進……宗主,機會難得!”
“這樣的大雪之下,道路馬上會積雪,之後還有二十餘里山路,行路太過艱難了。何況積雪之後,地形茫茫難辨,山路一旦堵塞,恐有全軍覆沒之險……我們還是儘快折返回昨夜的營地,沿途折返。”
說到這裡,雷遠搖頭道:“不過是區區小敵罷了,姑且放他們一條生路又如何?來日方長。”
說得輕鬆。誰都知道雷遠是在刻意寬慰。
蠻夷倒也罷了。那隊曹軍之中,有從襄陽城趕到、專門負責說動各部的密使在內。此人必是襄陽曹軍大員樂進、滿寵的親近之人,且有相當權勢地位。若能將之擒拿,必有大用。一行人進入荊山十餘日,前後花了不少功夫才揪出他們的蹤跡,近在眼前卻不得不放棄,怎不叫人懊惱?
鄧銅、賀松兩人失望的神色溢於言表,但又不敢與雷遠爭辯,當下只得向部屬們連連揮手,垂頭喪氣去作撤兵的準備。
就在這言語幾句的功夫,雪下得愈發大了。陰沉的濃雲下,寒風又愈發凜冽,雪片灑落在眾人的衣袍上,一時竟然不化。
這時候有人忽然問道:“雷將軍,我有個問題,不知是否可以請教貴軍的斥候?”
說話的是那位關羽派來的使者。
“但請詢問。”雷遠抬手示意。
使者上前幾步,向斥候作了個揖:“適才所說的白馬山南谷地,是不是山谷由東南向西北延伸,南面有兩座奇峰並起,北側莽林間有連綿巖洞的?”
斥候想了想:“正是那般地形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