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包抄兩翼的人馬齊至,開始與甘寧所部甲士白刃相交。正面的刀盾手匯合了數十名長矛手,旋即返身殺回,夜幕之下,數百人決死糾纏,喊殺聲震耳欲聾,鮮血漫天揮灑。
甘寧衝得太過靠前,這時候被幾名刀盾手左右逼住。其中某個特別兇悍的,用一面帶刃的鉤鑲直上直下地猛砸。短刃帶著一溜火星蹭過甘寧的頭盔,又將皮質的肩甲切成兩半,再下落半分,就要斬斷甘寧的手臂。
甘寧狂吼一聲,後仰身子掙開左右的挾制,一腳踢在鉤鑲表面。整面硬木被他踢得反向揚起,砸在刀盾手的側臉上。刀盾手的顴骨咔嚓一聲碎裂,連帶著半顆眼珠子都從眶裡擠了出來。
甘寧箭步上前,兜頭一刀砍落,將那刀盾手完好的另半邊臉和整條右臂卸了下來,飛舞在空中。
眼看袍澤死的慘烈,其他的嚴顏所部將士無不大怒。還沒能甘寧緩過一口氣,又有三四人圍了上來,這次他們除了用盾牌封堵以外,還以長矛向他戳刺。
一時間甘寧眼前一黑,只看到敵人如堵而來。但他毫無懼色,忽然棄刀前衝,貼到盾牌之前。敵人措手不及,被他揪住兩根長矛猛扯回來,隨即將長矛當作棍棒一般左右開弓揮舞,打得刀盾手們紛紛後退。
而甘寧部下的甲士們順著這個缺口瘋狂地撞擊廝殺向前,再度突破了正面的佇列。片刻不到,近百的甲士折損半數,可他們距離嚴顏已經不足十步,衝鋒的勢頭竟不稍緩!
“將軍!我們該退回郡府!此人太過兇猛,不可力敵啊將軍!”
先前諫言後退的那名小校再度來到嚴顏身前大喊。
嚴顏看了看滿臉焦急的小校,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眼前的戰鬥情形,讓嚴顏有些沮喪。或許是甘寧所部數年來南征北戰、從無停歇的關係,這幫賊寇的兇猛善鬥一如當年。而嚴顏本人卻老了,他的部曲們也在江州散漫了太久,遠不如原先那般嚴整肅然。
或許……真該退回郡府死守?
可退回郡府以後呢?城防由誰來指揮?散亂的郡兵由誰來重組?在郡府死守到最後,又能如何?
方一轉念的工夫,忽見甘寧身後無數火把由遠及近,馬蹄聲、腳步聲轟然而起。那是數以千計的荊州軍大舉入城,從幾條道路同時逼近郡府。城池竟然已經被攻破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可能?
這情形驚住了原本堅持作戰的部曲們,他們瞬間譁然而退,兩百來人擠擠挨挨地簇擁在嚴顏身邊,面對著站在一地屍身當中的甘寧。
甘寧冷笑道:“嚴顏老兒,投降吧!或許我饒你狗命,亦未可知也。”
這哪裡是勸降,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嚴顏搖了搖頭,用力握緊手中長刀。
他回頭看看郡府的高牆,忽然想到:大丈夫馬革裹屍,本沒什麼遺憾,只是適才出來得急了些,都沒來得及和家人好好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