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不可能!”劉璋愣愣地道。
他固然優柔而乏主見,可身為亂世中割據一方之主,素來重視對軍隊的掌握。近年來益州變亂頻發的局面,也確實培養了一支相對可靠的軍隊。
此番隨他到涪城的三萬人馬,分由劉璝、泠苞、張任、鄧賢等親信將領統帶。而進入涪城的近衛甲士們,則是東州士中特別忠心耿耿的後起之秀李嚴、費觀所部。
這些將校們,都是歷年來劉璋一手簡拔的人才,劉璋深信他們的能力與忠誠。然而……偏偏就是在這樣一支軍隊裡爆發了兵變,亂軍甚至攻向了兩位州牧飲宴的大廳?
他們有什麼圖謀?難道想把荊益兩州的首腦一網打盡嗎?
劉璋瞬間心念急轉,可他真不是腦筋敏銳的人,又缺乏在緊張環境下冷靜思考的能力,於是越是努力去分辨情況,越覺得頭腦混沌一片。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更多的亂兵湧了過來,外界的喊殺聲更加高亢了。鶯鶯燕燕的婢女們驚恐地叫喊著,從廳堂前方的幾處角落裡退避到後方,有幾人躲到劉璋所佔據的廊柱後面,幾乎把劉璋擠了出去。
這種挨挨蹭蹭的體感,往日裡讓劉璋覺得很香豔。可這時候他毫不客氣地將那些女人推開,任憑她們尖叫著,向更後方跌跌撞撞地逃跑。
他向後看看張松。張松的神情很古怪,除了緊張和驚恐以外,又帶著如釋重負地輕鬆感,看著自己的眼光全不似往常那般恭敬。
劉璋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他一把揪住黃權,大聲吼道:“這些兵卒為什麼作亂?領頭的是誰?”
黃權扭過鐵板也似的臉回身看看,扳開劉璋的手,邁步出外,從一名慌亂的益州軍甲士手裡奪過一把環首刀。
他頂著劉備身邊侍從警惕的眼光,沉聲問道:“玄德公,眼下這局面,你有什麼看法?”
劉備搖了搖頭:“公衡,與其問我,不如去看看作亂的究竟是貴軍哪一部人馬。他們數量很多,這一定是蓄謀已久的襲擊。”
黃權不禁苦笑。
他是堅決反對招引劉備入蜀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劉備果然如傳言那般待人溫厚寬和。雖然黃權的言語幾乎明擺著在懷疑劉備策動兵變、意圖亂中取利,可劉備並沒有憤怒駁斥,只是委婉地表示,這兵變規模如此之大,又將兩家州牧全都牽涉在內,必然是益州內部長時間形成的陰謀。
這倒也是。即便玄德公有什麼謀劃,又何必要把自己置於此等不測的險境?這些年來益州政局慘烈傾軋不斷,此番居然鬧到把荊州牧牽扯在內,也實在是肆無忌憚得夠了。
黃權不再多說什麼,向劉備長揖為禮,隨即邁步向大廳前方。
這座大廳是利用原來宅邸的某處寬闊地基增建而成,地勢較周邊高出數尺,四周有圍欄隔斷。發生兵變以後,分散在各處的益州軍甲士們紛紛向大廳靠攏,依託高處守備。
而原本就在大廳外的一隊荊州軍甲士直接退入大廳。黃權注意到,他們的裝備非常齊全,幾乎每個人都攜帶了副手武器或者多餘的弓矢,這時候正把多餘的武器和甲冑分配給同伴們。
在酒宴上談笑盈盈的玄德公,這時候迅速著甲,有扈從為他戴上兜鍪,瞬間就轉變為了雄武剛毅的軍人……而自家的主君劉璋,這時候仍在廊柱以後瑟瑟發抖。
黃權只覺胸口憋悶,說不出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