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馬超真的不想,或不敢殺死韓遂嗎?誰也不敢保證。韓遂只是在賭,在碰運氣。有人甚至想到了,如果馬超當場殺了韓遂,自己該怎麼辦?一定得立即跪下求饒表忠心,以後的事慢慢再說。
恍惚間,馬超的冷酷嗓音在帳中響起:“問的好!”
他大步向前,迫近韓遂:“此前韓將軍攻伐武威太守張猛的時候,鍾繇也遣使來見我,承諾了優厚的條件,要我想辦法誅殺韓將軍,控制關中羌胡聯軍。所以,我有沒有想過,要殺了你呢?”
帳幕中有人低聲驚呼。
馬超繼續道:“對了,鍾繇這廝寫的一手好字……所以他的手書,我帶在身邊呢。韓將軍,你不妨猜猜,鍾繇許諾我什麼?他打著曹公的旗號說話,大方得很吶!”
“這……”韓遂腦筋瘋狂轉動。他明白,馬超並不是真的讓他去猜測鍾繇許諾的條件,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馬超的話。
馬超所說的,應該是真的,這狂妄兇橫的小兒懶得在這種事情上作假。可是鍾繇為何如此?是他擅作主張,還是曹公的授意?如果是前者倒還罷了,如果是後者……曹公的心意,可就太可怕了。
韓遂並不怕死。這麼多年廝殺爭戰下來,他的心志已經被錘鍊成了最堅固的鐵。但他害怕自己死的毫無意義,害怕自己死後還要留下賊寇之名。
他想做的,始終是割據涼州甚至關中的諸侯,而不是賊。所以他才會始終不斷地與朝廷溝通,不斷協調關中將帥與朝廷的關係,甚至在數月前力排眾意,允許曹軍經過關中,前往漢中駐紮。
可是……即使自己耗費了無數心血,在朝廷,在曹公的眼裡,自己依然是外人,是敵人,是需要以謀劃誅除的物件麼?
韓遂長嘆一聲:“我沒有什麼要猜的。孟起你直說吧,你想做什麼?”
馬超厲聲道:“關東人根本不可信,他們的要求,我們一點都不能聽!立即整軍秣馬,準備作戰吧……去他媽的益州!我們只要手裡的關中和涼州,誰也休想奪走!”
“那就是要再度造反了?”韓遂有些疲憊地問道。
“什麼叫造反?”馬超仰天打了個哈哈:“我們是要討曹滅賊,規復漢家秩序!”
討曹滅賊,規復漢家秩序麼?這是左將軍的使者最近往來關中,反覆宣揚的口號。
原來馬超打的這個主意。
曹劉兩強之間,曹公的勢力終究更加強盛,玄德公想要拉攏關中將帥,提出的條件也更加優厚。韓遂對此素來是懷疑的,條件再優厚,也得拿命去換。但馬超看來是被說服了……不不……此人桀驁張狂,哪裡會被人說服?他只是借這由頭,想要繼續自己肆意縱橫的生活罷了。
“孟起,你要討曹滅賊,有沒有考慮令尊的安危?”韓遂問道。
馬超愣了一愣,隨即放聲狂笑。
“我父現在鄴下,正如將軍之子亦在鄴下。”笑了半晌,他才一字一頓地道:“既然要做大事,怎能顧忌太多?今日馬超就放棄在鄴下的父親,願意將韓將軍當作父親,也請韓將軍放棄你那人質兒子,把我當作自家的孩兒。我們兩家合兵,共拒曹操!怎麼樣?”
此人竟然公然表示不要生父的性命?竟然口口聲聲要做我的兒子?韓遂簡直被這種全無底線的行為震驚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甚至不想面對馬超充滿殺氣的凌厲眼神,只能抬手支撐住額頭。眼睛一閉,愈發覺得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