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梁興、李堪和侯選三人也都入來,所謂的關中十將,已到了九人。沒有到齊,但所有人保持著一定的默契,誰也沒有提起這個話題。
高踞主位的韓遂輕咳一聲:“都到齊了,我便有話直說。”
韓遂約莫五旬年紀,面容清癯,臉上皺紋很深,頜下鬚髯斑白。他雖作漢家文士打扮,但眼神極有威嚴,座位旁邊,更擱著一把離鞘的長刀。長刀黑沉沉的,上面隱約有乾涸而無法擦拭乾淨的血跡。
“文約將軍,請說,請說。”性格圓滑的楊秋道。
“漢中那邊傳來訊息,夏侯妙才和徐公明,深入益州巴郡,與劉備所部接戰不利。曹公以為,劉備來勢兇猛,非得投入重兵才可。所以,此前司隸校尉鍾元常遣人攜了曹公親筆書信來,給我們提了兩個建議,由我們選擇其一。”
楊秋適時道:“哪兩個建議?”
“第一個,曹公願意額外提供物資、糧秣,並出面約束漢中張魯,由我們幾個,聚集兩萬到三萬的精銳,進入漢中,再以漢中為基地,向南發起進攻。”韓遂看了看眾人,繼續道:“曹公準備了告身文書在此,凡是參與攻入益州的將帥,可分任蜀郡、巴郡、廣漢、梓潼等郡太守,並授以將軍職,容許以本郡為養兵之所。”
有人嗤笑一聲:“那就是叫我們讓出關中,遠離涼州。大夥兒都去益州,與文約的賢婿做伴咯?”
“益州是天府,果然能據有益州的繁華郡國,那也堪稱一套富貴,不差了。”楊秋腆著臉笑道。
成宜沉吟片刻:“只怕拿不下益州,先丟了關中、涼州。”
過去這些年裡,關中將帥不是沒和漢家朝廷打過交道,對那些朝廷官員的詭詐無信深有認識,無論彼輩嘴上如何許諾,一旦落到實處,往往都在算計著坑害涼州的羌胡土棍。
最近半年來,曹丞相對關中將帥的封賜和許諾不在少數,但說到起兵作戰,所有人第一反應仍是懷疑。
“韓公,第二個建議呢?”梁興看看帳中沉默,主動問道。
韓遂往後仰了仰身體,沉聲道:“第二個建議,便是我們讓開從潼關到漢中的各條道路。曹公將會親提大軍,攻伐益州。”
穹廬之中,好幾個人同時“嘿”了一聲,群情聳動。有人搖頭道:“這……莫不是把我們都當傻子了?”
韓遂面色不變。他是關中諸將裡實力最強的,也是威望最高的。但諸將之間本無統屬,要達成一致意見,不是一聲令下就可以做到的,須得一步一步來,徐徐圖之。
他向楊秋遞了個眼神。
楊秋起身站到眾人當中,仰天笑了兩聲。對於此番曹公的兩個建議,他與韓遂已經盤算了數回,此刻的言辭,也早已打好了腹稿,待到眾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他輕咳一聲,便要發言。
可是就在這時候,帳幕以外,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呼嘯。
那是萬馬踐踏地面發出的轟鳴,那是無數人狂呼怒吼匯成的浪潮,那是摧枯拉朽地衝破重重營寨的,彷彿能夠掃蕩一切的狂風。那聲響由遠及近,捲起半天高的塵埃,聲勢越來越強,威勢越來越盛!
“怎麼回事!”韓遂大怒起身。
這是他的大營,是他上萬精銳部下集結的所在,誰敢在這裡肆意妄為!
親衛們慌忙開啟帳門,使得所有人的視線能夠投射出外。
下個瞬間,帳中所有人都露出了警戒的表情,而楊秋一屁股坐倒在地。
韓遂固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此刻這來人,更加可怕。
楊秋以手撐地,幾番掙挫不起。他語無倫次地道:“馬馬馬馬馬馬……馬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