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琬扯風箱似的喘息著,澀聲道:“續之,我們……”
雷遠抬起手,阻止了蔣琬將要說出的話。他向前幾步,攬著蔣琬的手臂,讓他站到被鮮血浸潤的砂土之前:“你看,這裡是吳人向我發起襲擊的現場。這些是為了保護我,被吳人殺死的將士。公琰,你看一看。”
那些屍骸的血已經快流乾了,膚色漸漸變成可怖的青白色。蔣琬看看這些本來熟悉,現在卻有些陌生的臉,覺得渾身發冷。
“現在,殺人兇手已經被我們包圍了,就在那裡。領隊的,乃是吳侯麾下的驍將周泰周幼平。只要我一聲令下,今天就是他們的死期……”雷遠冷笑一聲,繼續道:“但我知道,公琰,你會勸我說,不能擅啟刀兵,不能輕易與東吳衝突,要以大局為重、適可而止、好自為之。嗯,應該還會保證,玄德公必會替我向吳侯申訴,或許還會給我升個官作為補償。”
他一邊說話,一邊踱步,最後站到蔣琬面前:“公琰,我說的對嗎?”
蔣琬滿臉苦色:“續之,你說的沒錯。”
在雷遠的語氣中,蔣琬感覺到了強烈的殺氣和不容動搖的決心,蔣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勸解。該說的道理,雷遠完全都明白,說多了也是白費功夫。何況,這一次甚至蔣琬本人都覺得,東吳的所作所為已經超越了底線。換做蔣琬本人連續遭逢這些情況,他就能忍嗎?蔣琬不知道,所以他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雷遠卻拍了拍蔣琬的肩膀:“我覺得……嗯,公琰你說得有些道理。所以,周泰不會死在這裡。”
什麼?我說的很對?難道續之願意再忍?只要這東吳重將不死在玄德公的領地上,那一切都好說啊!蔣琬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了,令他難以置信的慶幸和喜悅忽然衝上腦海,繼之而起的是強烈的愧疚感。
“多謝續之!”蔣琬控制住澎湃的情緒,向雷遠深深地施禮,隨即問道:“那麼,我能為你做什麼?續之但有所命,我無有不從。”
“確有需要擺脫公琰之事。特意等你來,是想讓公琰做個見證。”雷遠道:“我會放周泰回去,也請公琰將所見所聞,原原本本地稟報給主公。”
“好!好!續之請放心!”蔣琬大聲道。
雷遠招了招手,讓李貞趕過來:“聽到我和公琰說的了嗎?”
“聽到了!”李貞惡狠狠地瞪了蔣琬一眼,咬牙道。
“那就去辦,讓王延放人!快去!”
“是!”李貞幾乎又要哭出來,他勉強控制住情緒,大聲答應了,隨即飛奔離去。
沒過多久,包圍著周泰的那處發出兵力調動的嘈雜之聲,好一會兒才又慢慢低落。
顯然,周泰是走了。
蔣琬情不自禁地向雷遠深深地行禮:“續之,委屈你了!”
“哪有什麼委屈。”雷遠向蔣琬笑了笑。
他離開蔣琬,大步站到其他的部屬們中間,環顧眾人。
部屬們正因為雷遠縱放了周泰而驚疑,眼看雷遠回來,所有的視線瞬間都集中在他身上。
就像以前很多次作出重要決定的時刻一樣,雷遠深深吸氣,又深深吐氣,慢慢地將身體挺得筆直,單手按上了刀柄。在場許多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武人,也不知為什麼,他們忽然就覺得兵戈肅殺之氣大盛,彷彿將要有大事發生。而像是郭竟這樣的老部下明瞭雷遠的心意,更是屏息凝神,只待號令。
“劉郃。”
劉郃愣一愣,閃身出列。
雷遠徐徐問道:“周泰現在離開,什麼時候能夠回到岑坪?”
這問題對劉郃來說太容易了。他應聲道:“最少兩天,最多三天。”
“很好。”雷遠點頭:“那就容他多活三天。”
雷遠昂起頭,看看天色,繼續道:“傳我將令,各營立即起兵。荊蠻部落的各位隨軍行動。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我要以荊蠻大規模暴動的名義,血洗岑坪,斬殺周泰!”
自郭竟、鄧銅、賀松、丁奉以下,數十名武人一齊躬身,如雷響應:“遵命!”